（一） 　　 “是，没错，这一次是被他们揪住了小**！”李成梁摸出鼻烟壶，打开了，然后又合上，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坐下客人坐席上陪着笑脸的范明。 　　 “哎呀怎么说呢！”范明借着李成梁的话，说道：“是有些以次充好的嫌疑，但其实吧，总兵大人，这个甜苜蓿啊，灾年的时候，甚至是历年春夏之交青黄不接的时候，那都是草原上牧民充饥活命的主要食物，比观音土总还是要靠谱很多的吧！” 　　 李成梁不置可否，打开鼻烟壶用右手小指甲挖了一些鼻炎粉末抹在人中位置，然后恶狠狠地打了一串喷嚏。 　　 屏风后面立即走出两个侍女，带着一阵香风就来到了前厅，俩个侍女一个端着热水盆一个拿着热毛巾，李成梁哼哼唧唧接受着服侍和摆弄，范明也就没再开口，陪着笑脸在那里等着一整套流程结束。 　　 足足好几分钟，等到两个侍女收拾妥当带着一阵香风飘然而去，李成梁似乎也精神了一些，不像刚刚那样昏昏欲睡。 　　 “唔。”李成梁晃了晃脖子，问道：“这次过来，范先生和老七见面了没呢？” 　　 “还没，还没！”范明赶忙说道：“一接到李总兵的召唤，我这边日夜兼程就赶过来了，也就是在驿站里洗漱一下换身干净衣服，别的那是一点都没耽误！” 　　 “唔。”李成梁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说道：“那先生路上，各路消息应该还都比较及时吧，有没有什么不太清楚的？” 　　 “哦哦！”范明没敢打马虎眼，他如实讲述道：“主要消息都是李总兵这边给到的，驿站里咱们商号给的那些情报，还都不如李总兵这边的完整和及时，至于不清楚的……” 　　 “有啥说啥！不要有顾忌！”李成梁摆摆手。 　　 “是！”范明微微欠身行礼，问道：“听说佟家那边，又攀了新的高枝？准备走海路进鸭绿江，直接供应安东？李总兵，这个事，当真？” 　　 李成梁冷哼了一声，没有直接回答，问道：“还有吗？有的话你都先说完！” 　　 “是！”范明屁股又往前面欠了欠，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李总兵啊，依我之见，这要是海路实在没办法，也只能这样了，毕竟现在海运漕运这摊子事情，都快被四大家族垄断完了，咱们晋商也只能捏着鼻子忍……” 　　 “四大家族？”李成梁好奇地打断问道。 　　 “哦，是说现在从北到南，甚至一直到南洋的海运生意，基本上都被四个家族给垄断了，就是黔国公沐家、武清侯李家、平江伯陈家，还有两广总督戚家……”范明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李成梁的表情。 　　 “戚大帅？老戚？他居然成了四大家族之一？呵呵，老范啊，你这消息，准确吗？”李成梁有点不敢相信。 　　 范明吞咽了一口唾沫，说道：“李总兵，这些事情，彭小文难道就没给您透露过？” 　　 李成梁狠狠地皱了下眉头，腮帮子两侧的后牙槽位置鼓了鼓，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突跳了几下，在范明的眼里，这是掩饰不住的愤怒。 　　 “妈拉个巴子的！”李成梁气哼哼地说道：“我辽东也有千里海岸线！而且这还只是渤海湾，翻过长白山和鸭绿江，东北方向上，那更是无限江山！哼！哼哼哼！” 　　 “听说？”范明试探着问道：“李总兵，有个话，在下不知道方便不方便问？” 　　 李成梁眯起眼睛，盯着范明，说道：“有特么啥不方便的，哼！想问老夫为啥不发展海上贸易和水师，对吗？哼哼，你们听到的，是什么版本？” 　　 范明试探着说道：“李总兵，听说，彭小文那边，给您的方案……是租码头？” 　　 “唉！”李成梁叹了口气，说道：“也都不用藏着掖着了！姓彭的，几斤几两啊，不就是那几大家族推到前面来的一杆枪嘛！但是他说的那个什么‘三年陆军，百年海军’……也的确是老夫犹豫不决的原因啊！” 　　 听到李成梁开口说这些，范明觉得时机应该成熟了，便主动问道：“李总兵，此次紧急喊在下过来，莫不是，您有更好的方案？” 　　 “没有！”李成梁很爽快地说道：“只是他们的方案吧，条件太好了，老夫担心不是馅饼，是陷阱，所以想请先生过来聊聊，眼下能跟他们掰掰手腕的，应该也只有你们晋商了吧！” 　　 说完，李成梁拍拍手，屏风后面那两个侍女又裹挟着香风来到了前厅，这一次俩人各端了一个盘子，一个上面放着点心，另一个上面放着的好像是一摞厚厚的纸张。 　　 “范先生！”李成梁介绍道：“这就是那边开出来的条件，不仅安东的军粮草料亏空，包括我整个辽东的，都由他们负责提供，水陆运输路线安全他们也是自己负责，费用完全垫付记账，抵押品……呵呵，也并不是我辽东现有的地盘，当然除了港口，不过他们圈出来的所谓港口，现在也都是滩涂地而已……” 　　 范明心脏怦怦地急速跳动，这些信息，实在是太有价值了！看起来李总兵对自己这边是有强烈倾向性的，不然的话，不可能把对方的标的和底牌都拿给自己看！ 　　 李成梁看着范明的表情，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把眼皮耷拉了下去。 　　 （二） 　　 醉仙楼，天字号包间门外，两名护卫站在三楼门口，两名护卫站在三楼楼梯口。 　　 里面吩咐了，酒菜上齐了之后服侍的丫头们全都撤出来，里面不叫谁都不准进去。 　　 屋子里，酒菜都已经凉了都还没有人动筷子。 　　 大家都聚在茶桌前面，围着那张地图七嘴八舌地讨论。 　　 “范先生，你确定这是那边提的条件？这这这，扯淡吧这是！幸亏特么的还没喝酒，不然的话老子肯定觉得自己喝高了！”李老七嘟囔道。 　　 努尔哈赤紧紧攥着拳头，控制着自己不要当场暴走。 　　 地图上，那些“不是辽东现有地盘”的那些区域，绝大多数都是他的实控地盘！以及在他规划中未来五到十年内希望能够征服并统一的地方……这都不是欺人太甚，这特么的，这是没把他努尔哈赤当人看啊！ 　　 以此来看，那个“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还真就不是一时嘴巴秃噜吹牛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