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屋热气腾腾，田玉莲正忙做饭炒菜。 　　 柳如飞先是一愣，继而怕田玉莲听见，压低声音，说： 　　 “我说大眼珠子，你想哪儿去了，咋又扯到娶媳妇上去了。” 　　 李大眼珠子说：“三炮头，我这不是胡言乱语，这事儿不是早就定下来的吗！” 　　 柳如飞说：“你能不能小点声，啥事儿早就定下来的？” 　　 李大眼珠子说：“你来咱蘑菇屯不长时间，在东山沟马架子，我和大背头不就跟你说过，玉莲的爹娘都不在了，我和大背头做主把玉莲许配给你，这事儿，我们跟玉莲也说了，她说等给她娘报了仇再说，现在她娘的仇报了，这事儿不正该办了吗！” 　　 柳如飞说：“她的仇是报了，我的仇呢？” 　　 李大眼珠子一怔说：“你的仇？你的仇不也报一半了吗，另一半咱们慢慢报呗，再说了，娶媳妇也不耽误你报仇啊！你放心，我都想好了，你把玉莲娶了，玉莲还住在蘑菇屯，咱们该回亮甲台回亮甲台，你要是怕人知道，咱们就蔫不悄地把婚事儿办了，不张罗，不摆席，这还不行吗？” 　　 柳如飞说：“你说的轻巧，接下来我对付九响枪和那个蒙面人，说不定会遇到啥儿情况呢，生死都难说，到时候我真有个好歹，那不把玉莲给坑了？你那脑袋寻思啥事儿也不说转个弯儿，过家家呢？” 　　 李大眼珠子嘿嘿一笑说：“我咋没寻思啊？能不寻思吗？你说的那个生死，我知道是啥儿意思，不错，枪子儿是无眼，可凭你的本事儿，我敢保你这辈子都平平安安的。” 　　 柳如飞不禁地也笑了，说：“你能掐会算呀？行了，这事儿哪说哪了，不要再提了。” 　　 李大眼珠子哼了一声说：“我不提，玉莲能不提啊？你记得玉莲在她爹娘坟前发的誓吗？” 　　 柳如飞没言语。 　　 李大眼珠子说：“玉莲在她爹娘的坟前说得明明白白，不杀了李青山和斜巴愣，她这辈子不嫁人，谁杀了李青山和斜巴愣，她这辈子就嫁给谁。” 　　 柳如飞陷入为难和犹豫之中，说：“要不咱们还是先别把李青山和斜巴愣的事儿告诉她？” 　　 李大眼珠子说：“这不妥吧？你不告诉她，她还总琢磨报仇的事儿，说不定又闹出啥儿乱子，再说，这是高兴的事儿，她知道了，心里也就不憋屈了。” 　　 柳如飞没想到李大眼珠子看似个粗犷的人，心思还挺细致，他点点头，赞成李大眼珠子的说法。 　　 田玉莲端着菜盘进来，放在桌上，说：“你俩儿呛呛啥儿呢？” 　　 李大眼珠子说：“你听见了？” 　　 田玉莲说：“我听见啥儿了，听见还问你啊？” 　　 李大眼珠子说：“有酒吗？” 　　 田玉莲说：“那能没有吗，你等着，还有两盘菜我端上来，天凉了，回头把酒热一下，喝着心暖。” 　　 李大眼珠子对柳如飞夸赞说：“你瞧我这外甥女，要说疼起人来，比谁都会，这谁娶回家做媳妇，那可烧高香了。” 　　 田玉莲笑了笑，去外屋把菜端上来，又搬来一小坛子酒，倒进酒壶，放在热水盆里，说： 　　 “哎呀，用不用等等背头哥？” 　　 李大眼珠子说：“咱们边吃边等，要不一会儿菜凉了。” 　　 田玉莲说：“那也行，等他来了，我再把菜给他回锅热一下。” 　　 柳如飞给李大眼珠子使个眼色，本来应该他把事情说给田玉莲，可是一时间他知道怎么开口了。 　　 李大眼珠子会意地问道：“我说？” 　　 柳如飞点点头。 　　 田玉莲一边往酒盅里倒酒，一边问道：“说啥儿呀？这又夹咕眼睛又点头的，当我没看见啊？啥事儿整得还这么神神秘秘的。” 　　 李大眼珠郑重其事地说：“玉莲啊，你坐下，这酒等会儿喝，好菜不怕晚，我先跟你说个事儿。” 　　 田玉莲放下酒壶，坐在炕桌旁，以为李大眼珠子又要给她提亲，也就是让她嫁给眼前这个柳如飞，从内心深处讲，她似乎已不再排斥，只是想到母亲的仇还没报，她是不会答应的。 　　 李大眼珠子瞥看柳如飞一眼，低咳一声说：“玉莲啊，是……是这么回事儿，你……你这阵子也没少折腾，也……也没少遭罪啊！” 　　 田玉莲见李大眼珠子说话吞吞吐吐，不免有些着急了，说： 　　 “三舅，你……你到底想说啥儿呀？看你这吭哧瘪肚的，不用绕弯子了，有啥儿话照直说吧！” 　　 李大眼珠子说：“是，是，照直说，我……我是说你折腾、遭罪，不都是为了想给你娘报仇吗！” 　　 田玉莲说：“这还用说啊！” 　　 李大眼珠子说：“以后你就不用再折腾，也不用遭罪了，消停在家过日子吧！” 　　 田玉莲一愣，问道：“三舅，你……你这话是啥儿意思。” 　　 李大眼珠子说：“那个害你娘的李青山和斜巴愣都死了，你的仇报了。” 　　 田玉莲好个惊愕，愣愣地看着李大眼珠子，又看了看柳如飞，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失神地问道： 　　 “啥儿，三舅，你……你说啥儿？李青山和斜巴愣死了？” 　　 李大眼珠子说：“是啊，这两人都死了，他俩儿一死，你娘的仇不就算报了吗！” 　　 田玉莲站起来，身子颤栗地说：“三舅，你……你不是逗我吧，你……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李大眼珠子正色地说：“我是你舅，这事儿我能跟你闹着玩吗？李青山和斜巴愣都死在如飞，不，你永清哥手里，斜巴愣是让你永清哥给吊死的，那个李青山东是让你永清哥用枪打死的，这两个坏种都没得好死。” 　　 田玉莲眼睛已涌满了泪水，转向柳如飞，哽咽地问道： 　　 “永……永清哥，我三舅说得是这么回事儿吗！” 　　 柳如飞点点头。 　　 田玉莲忍着泪没流下来，进一步问道：“那个李青山和斜巴愣真的都是死在你手？你……你给我娘报了仇？” 　　 柳如飞又一次重重地点点头。 　　 田玉莲闭上眼睛，泪水溢出，无声地流下，突然间，她转过身，推开门，向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