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瓜见哑巴走了，整个神情舒展开不说，并意识到白玉全有秘密要跟他说。 　　 白玉全回手从炕柜里掏出一卷子大洋，放到炕桌上，说：“你这几天没少输吧？是不是又欠账了？” 　　 二瓜真的被感动了，也真的不好意思了，说： 　　 “我……我没大玩，都是小打小闹的，也……也没欠啥儿钱。” 　　 白玉全说：“你小子就别拉硬了，斜巴愣当着那么多人管你要账，你不嫌磕碜，我脸还挂不住呢，咱先不说你是我手下的崽子，就是一个爷们儿家，记住，啥儿账都得欠，就是赌账不能欠，赶快把这些钱拿去还账吧！” 　　 二瓜迟疑着，最后还是拿起大洋揣进兜里，说： 　　 “炮头，你……你待我二瓜，都赶上我亲爹了，我……我啥都不说了，咱们事儿上看吧！” 　　 白玉全做作地板起脸说：“啥事儿不事儿的，别说那些没用的，养足精神，这两天你给我下台子去一趟……” 　　 二瓜顿时心花怒放，凑上前说：“是不是去收账？你下台时我就跟你说了，有几笔账到期了，该往回收了。” 　　 白玉全不在意地说：“那几笔小账都在我心里呢，早收晚收差不了啊！” 　　 二瓜怔愣说：“那我下去干啥儿呀？” 　　 白玉全说：“干啥儿？踩盘子。” 　　 二瓜说：“踩盘子？炮头，这捣弄黑货比绑票钱来得快，也顺手，咱们犯不着出那个大力，这盘子踩到了，就得动枪动炮，要是能绑着肥票还行，要是啥都没捞着，那不就……” 　　 白玉全打断二反的话说：“绑票是咱着打着吃的正经行当，再说了，胡子不绑票还叫胡子吗？” 　　 二瓜疑惑地说：“炮头，你……你真要绑票啊？绑谁呀？” 　　 白玉全思忖说：“我这次下台子踩了一个盘子，挺大，是谁，你别问了，我先把地点告诉你，你下去给我摸清了。” 　　 二瓜问道：“这盘子大当家知道吗？” 　　 白玉全说：“盘子没踩实诚了，不能跟他交底儿？万一整吐噜扣了，那不找骂啊？” 　　 九响枪的住屋，柳如飞坐在桌旁，擦着唢呐，刚才他给九响枪连着吹了几曲，见九响枪听得似乎睡着了他才停下来。 　　 小金豆进来，嘿嘿地笑着。 　　 柳如飞问道：“金豆，笑啥儿呀？” 　　 小金豆说：“刚才外边造巴起来了，我去卖呆，看了半天。” 　　 九响枪睁开眼睛，问道：“谁跟谁干起来了？” 　　 柳如飞说：“大当家醒了，我还以为您老睡着了呢！” 　　 九响枪说：“岁数大了，觉少，眯愣一会儿就管用……小金豆，我问你话呢！” 　　 小金豆说：“是二瓜跟李大眼珠子干起来，枪都顶在脑袋上了。” 　　 柳如飞一惊，说：“啊，我表哥，他……他是不是又喝了？” 　　 小金豆说：“不像是喝了。” 　　 九响枪若无其事地说：“没听见响枪啊！” 　　 小金豆说：“谁敢响枪，都是在哪儿瞎乍呼呗！” 　　 柳如飞站起来说：“我……我得回去说说我表哥，他咋能这样儿呢，太不像话了。” 　　 九响枪说：“你坐你的吧，崽子吵仗那不是家常便饭，可再吵也不能动家伙儿啊，小金豆，到底咋回事儿啊？” 　　 小金豆把他看到二瓜与李大眼珠子吵架包括斜巴愣掺和的事儿全须全尾地讲述一遍。 　　 九响枪没有发怒，说道：“这帮兔崽子都是吃饱撑的，小金豆，你这就去告诉老姚，就说我说的，打明个儿起顿顿高粮粥，喝上几天，让他们走道都打晃，我看他们还有力气干仗不，快去！” 　　 小金豆出去了。 　　 柳如飞局促不安地说：“大当家的，您……您老别生气，这事儿准是怪我表哥，他那张嘴啊除了吃，没别的能耐，一会儿我回去，让他去给二瓜赔礼道歉。” 　　 九响枪说：“赔啥儿礼道啥儿歉，多大的事儿啊！这就是我身子骨赖赖歪歪，时间长了，他们一个个登鼻子上脸，等我腾出工夫，非得好好收拾收拾这帮子兔崽子不可。” 　　 柳如飞长叹一声。 　　 九响枪笑了，说：“你呀，还是不担事儿啊，这算啥儿呀，日后，你在绺子时间长了，见得多，也就不觉得怪了。” 　　 柳如飞嗫嚅地说：“大当家的，我早就跟您老说过，我表哥是个杀猪的，我呢，会看点病，算是个郎中，我们哥俩儿除了这点手艺，啥儿也不是，根本就不是当胡子的料儿。” 　　 九响枪沉上脸说：“你说啥儿呢？” 　　 柳如飞忙说：“不，不，我不该说胡子，我……我是说我们哥俩儿留在这绺子里也是个累赘，这不，我表哥他……” 　　 九响枪说：“你是不是又想走啊？” 　　 柳如飞说：“我……我是想，可我……我不敢开这个口。” 　　 九响枪缓下口气说：“你说你不是吃打饭的料，要我说呀，你比绺子里哪个人都强，脑子灵活，有眼色，又识文断字，让你吃打饭，是有点屈才了，可谁让咱们爷俩儿有缘碰上了，你想走，那是没门了，明个儿，开香堂，拜过关公，正式挂柱，你也就死心了。” 　　 柳如飞忙说：“不，不，大当家的，我……我再不提走的事儿了，这香堂还是别开了，我……我不想拜香……” 　　 九响枪说：“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想挂柱啊，不行，这事儿由不得你了。 　　 柳如飞还想说什么了。 　　 白玉全进来了，快步走到九响枪身边，笑容可掬地说： 　　 “大当家的，我回来了。” 　　 九响枪说：“噢，**啊，啥儿时候回来的？” 　　 白玉全说：“我这刚上台子，就忙着过来看看你老。” 　　 九响枪说：“坐吧，坐吧！如飞呀，给二炮头倒碗水。” 　　 柳如飞倒了碗凉茶端过来，说：“白炮头，要不，你等会儿，我给你新沏碗茶去？” 　　 白玉全说：“喝啥儿都行，放这儿吧！” 　　 九响枪说：“咋样儿，台子下有啥新事儿没？” 　　 白玉全看了旁边柳如飞一眼，说：“大当家的，我……” 　　 柳如飞看出白玉全有话想避开他，识相地说： 　　 “大当家的，您老和白炮头唠着，我回去了。” 　　 九响枪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