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崽子们兴奋地起哄高喊着: “行啊,大眼珠子,挺能整啊,还整出个满面桃花来,真嘣出个满面桃花,那不就是娘们儿了。” “响啊,有种一起响枪。” “谁要是认栽,谁就是小妈养的。” 李大眼珠子与二瓜四目怒对,一起扳开匣子枪机头。 斜巴愣是后来的,拨开人群,走进圈里,独眼看了半天,才看明白,怪笑着,上前指李大眼珠子说: “好你个大眼珠子,你才来绺子几天,也敢动起枪炮来了,我看你小子他妈的就是欠收拾,二瓜,你要不把他大眼珠子抠出一个当泡踩,那你小子就狗吊的不是。” 二瓜见有人帮腔,更来能耐了,扭头对斜巴愣说: “兄弟,你不用靠前,今个儿,我得让这个臭杀猪的认识认识谁是爷。” 李大眼珠子说:“你是爷,我还是你祖宗呢!响枪吧,大不了咱们一命换命。” 斜巴愣喝道:“大眼珠子,动手别动家伙儿啊,你要是伤着我兄弟,我扒了你的皮。” 李大眼珠子也是豁出来,看都不看斜巴愣,左手从后腰抽出杀猪刀子,亮闪闪地指向斜巴愣,骂道: “你他妈的算个吊啊,你扒我的皮,老子杀了大半辈子猪,不扒你的皮就不错了。” 斜巴愣抽出匣子枪,往腿上一蹭,子弹上膛,骂道: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敢跟我拔梗梗阻,我今个儿要是不宰了你,我就不是斜巴愣。” 姚长富赶来了,按住斜巴愣的手:“你这是拉架呀,还是打群架呀?一个绺 子的兄弟,咋能说动枪就动枪呢!” 斜巴愣独眼瞪着关长富说:“姓姚的,这儿没你啥事儿,我今个儿……” 姚长富说:“没我啥事儿,那人家两个打架,有你啥事儿?” 贾三也来了,站在斜巴愣身边说:“就是吗,拉偏架也没有你这么拉的呀, 噢,你是二瓜的兄弟,大眼珠就没兄弟了?我就是大眼珠子兄弟,我看你动他一个试试。” 斜巴愣转向贾三,说:“哎呀,哪一脚没踩住,蹦出你这个东西,敢跟我叫号,我连你一块点了。” 贾三说:“吹牛逼之前你是不是先擦抹擦抹泥?点这个点那个的,你以为你是谁呀!” 崽子们也都看不下眼了,打起抱不平说: “斜巴愣,没有你这么干的,人家打架,你瞎跟着掺和啥儿呀!” “动不动就掏家伙儿,这玩意谁没有咋的?吓唬耗子呢?” “两打一,算啥儿能耐,是爷们儿,单挑。” 斜巴愣见崽子们七吵乱嚷,都在指责他,一时间招架不住了。 “咋回事儿,咋回事儿,都围在这儿干啥儿?”白玉全喝喊着,走近,见二瓜与李大眼珠子对枪对指着,说:“你俩儿咋还动上家伙儿了,有啥儿大不了的?都给我收起来。” 姚长富说:“白炮头回来了。” 白玉全说:“我刚上台子,哎,老姚啊,这两人干仗,你不说管管,咋也跟卖呆呢?” 姚长富说:“我不是没吱声,可他们不听啊!“ 白玉全冲二瓜皱眉说:“我让你把家伙儿收起来,你没听见啊?” 二瓜岂敢不听白玉全的,收回枪,依然挑衅地看着李大眼珠子。 李大眼珠子也把匣子枪插回腰间,大眼珠子转动着,自然也是一脸地不服气。 白玉全瞥看着李大眼珠子说:“你这个杀猪的也玩起枪了,火气还挺大的。” 李大眼珠子嘟哝说:“火气不大能杀得了猪吗!” 白玉全骂道:“妈拉巴子的,你小子吃枪药了?跟谁这么说话呢?” 贾三上前,把李大眼珠子拽走了。 姚长富对崽子们说:“都散了,散了,回屋吧!” 崽子们都走开了。 “白炮头,没事儿吧?”姚长富说着,也离开了。 斜巴愣悻悻地说:“今个儿便宜这小子,走,二瓜,你不输了吗,想往回捞不,想捞咱们再推几把。” 白玉全看着二瓜说:“别在这儿杵着了,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二瓜看见白玉全,心早就提到嗓子眼儿了,再听白玉全叫他,差点没蹦出去,但也不能不从,只好硬着头皮跟随而去。 斜巴愣冲二瓜喊着:“玩不玩了,你还欠我钱呢,不玩你放个屁啊!” 二瓜来到白玉全住屋,腿都点发抖,尤其是看到哑巴抱着膀,守在门口,他似乎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白玉全脱下外衣,挂在墙上,把匣子枪掖在被子下,坐在炕桌旁,看着二瓜好一会儿,说: “二瓜呀,二瓜,你出息了。” 二瓜垂下头,都不敢正视白玉全了,不用问,白玉全肯定知道他私吞钱财的事了,他心里好不绝望,不知白玉全会如何处置他。 白玉全继续说:“你说你跟一个杀猪的较啥儿劲啊?还亮出家伙儿,在这亮甲台大当家不点头,谁敢擅自杀人?你要是嘣了他,你能活下去?” 二瓜紧张的心情豁然松弛下来,听得出白玉全这番斥责分明带着亲近,这表示白玉全根本没抓到他任何把柄,如此,他还有什么可恐惧的呢?不过,他还是做出委屈状,说: “炮头,我没惹乎他,是他见到我总翻了翻那对大眼珠子,我看着来气,说了他几句,这小子他妈的开口就骂我,你说我能不急眼吗?” 白玉全说:“他骂你,你也得给我忍着,眼下这个时候,咱们在绺子里不能得罪人,还得多交人,想法儿拢住人心,只有把脚根站扎实了,咱们才有机会……往下我就不多说了,你该明白啥儿意思吧?” 二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白玉全早就知道二瓜背着他有“猫腻”,这次他下台子也查到了证据,别的不说,小岛就直言告诉他二瓜贪心过重,手伸得也长,但他对二瓜之所以隐忍不发,是在小茶棚与郭掌柜相谈中,受到启示,即,要做大事,必先拢住人心,本来他的亲信就不多,在人们的眼里二瓜和哑巴如同他的左右臂膀,而哑巴就是个木头人,对他来说就是条忠诚的狗,相形之下,二瓜就不一样儿了,他好多事儿都要依重二瓜,若是为了一点钱财,惩治二瓜,那就等于自断其臂,尤其是在这个关键时期。 哑巴还站在哪里,姿势都没变。 白玉全冲哑巴摆摆手,示意哑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