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坛子酒喝光了，另个坛子也打开了，酒数斜巴愣喝得最多，鸡肉也数他吃得最多，喊声也是他最高，不时地数落同桌的崽子，骂道： 　　 “你吃肉连骨头都不吐啊？给你个鸡头你慢慢啃得了，净往肉上叮。” 　　 挨骂地崽子嘟哝说：“我就啃个鸡头，吃了个鸡翅膀，这一个鸡两大腿，不都让你给吃了。” 　　 斜巴愣说：“老子吃咋的，不行啊？等老子当上大炮头，天天吃他妈的鸡大腿，让你小子站一边干瞅着，汤都不给你喝一口。” 　　 崽子说：“那你这还没当上炮头，鸡大腿不也都让你造了。” 　　 其他崽子趁斜巴愣发飙时，不住嘴地吃啃着。 　　 斜巴愣再伸筷时，盆里只剩点蘑菇了，气得他大骂说： 　　 “你们是一群饿狼啊，我这一眼没照顾到，这肉一块都没有了，妈的，你们好歹给我留两块啊！” 　　 崽子们都习惯了斜巴愣的吼骂，充耳不闻，吃喝不误。 　　 斜巴愣端着酒碗，凑到炕桌边，涎着脸说： 　　 “大炮头，喝咋样儿了？慢慢喝，我过来陪陪你。” 　　 李青山示意斜巴愣坐下，说：“你小子，不是我说你，净他妈的瞎嚎横，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斜巴愣说：“一帮崽子，我都是要当炮头的人了，能跟他们一样儿的吗？” 　　 李青山说：“咱们连打黑枪那小子的影儿都没摸着，你上哪儿当他妈的炮头？你那嘴能不能把炮头那两人字给我噎回去？” 　　 斜巴愣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吃喝上，忙说：“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喝酒，喝酒。” 　　 朱大背头退到一边。 　　 李青山一边喝酒一边心里不知在盘算什么。 　　 斜巴愣那只独眼，瞄准一块鸡肉，夹起来塞在嘴里。 　　 李青山放下酒碗，自言自语道：“这酒喝着总觉得差点味儿呢？” 　　 朱大背头就怕胡子吃饱喝足了，找茬儿，忙说：“我们屯里那家小烧锅烧出的酒，远近屯子的人喝着，都说好，不可能兑水。” 　　 李青山说：“我……我没说兑水，我就说这味儿……” 　　 斜巴愣拿起酒坛，给自己碗满上，说：“我都撂下话了，他要是敢兑水，我嘣了他。” 　　 李青山没好眼色地看着斜巴愣，低声地说：“你他妈的就知道喝，老子为啥 　　 儿闹心，你也不寻思寻思。” 　　 斜巴愣嘴里塞得鼓囊囊地说：“我……你咋没寻思，你不就是想当大当家的吗？等抓住打黑枪的那小子……” 　　 李青山打断斜巴愣的话，说：“你他妈的让我说你啥儿好呢，滚，滚一边去，我一看你就来气。” 　　 斜巴愣说：“大炮头，这……这咋还喝急眼了呢？” 　　 李青山不再理睬斜巴愣，问朱大背头说：“哎，我问你，南边屯口那家姓啥儿呀？” 　　 朱大背头说：“屯口，哪儿家？” 　　 李青山说：“就是有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小女子那家。” 　　 朱大背头暗惊，立时想到玉莲娘和田玉莲，故作糊涂地说：“大炮头，你这冷不丁一问，还真把我懵住了。” 　　 李青山说：“屯口靠道西那家，姑娘能有十六七呀，梳根大辫儿。” 　　 朱大背头遮掩地说：“那是谁家呢？还有个老太太，是不是外屯来这儿串门的啊！” 　　 李青山沉下脸，把酒碗一顿说：“大背头，你他妈的少在这儿东拉西扯的，我说的是谁家，你心里**的，去，把那个小女子给我找来，陪我喝盅酒。” 　　 斜巴愣一听女人，独眼闪出**，说：“别介，别介，大炮头，这事儿用不着别人，等我喝完这碗酒我去把那一老一小两个女人都整来，你先挑一个，剩下的那个留给我，哎，要我说咱们干脆今晚就住这儿得了。” 　　 朱大背头一看要出大事儿，急中生智，突然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叫起来： 　　 “哎哟，哎哟，我……我……哎哟……” 　　 李青山皱眉地问：“你叫唤啥儿呀？” 　　 朱大背头说：“哎哟，我……我也不知道我这是咋的啦，这肚子拧劲儿的疼。” 　　 李青山说：“肚子疼不算病，有泼粑粑没拉尽，瞧你这点出息，还是他妈的老爷们儿呢！” 　　 朱大背头捂着肚子往外走，说：“可能是来粑粑了，我去趟茅房，各位先吃着……” 　　 李青山没理会朱大背头，看着对面坐着的斜巴愣，问道：“你还喝呀？” 　　 斜巴愣嘴里啃着一块鸡骨头，说：“不忙，不忙，我这就要喝完了。” 　　 李青山这个气呀，要是不隔着炕桌，他非把斜巴愣一脚踹下炕不可，骂道： 　　 “你个瞎兔崽子，见酒没命，你就往死了喝吧！” 　　 朱大背头来到屋外，把一个正在给胡子马匹喂草料的男子，拽到一边，说： 　　 “大奎，快，你快去老田家，让玉莲赶快去后山躲起来。” 　　 大奎问：“咋的啦？” 　　 朱大背头说：“你别问那么多了，就说胡子要抓她，快去，快去呀！” 　　 大奎撒腿蹿出院门，向屯南田家跑去。 　　 朱大背头回头看看屋里胡子没动静，他一头钻进茅房里。 　　 常言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田玉莲与母亲在家中，听说胡子在大排队歇息，以为吃喝后就会离开，没当回事儿，玉莲娘坐在炕上缝补衣裳，田玉莲蹲在地上洗衣服，门开，大奎急匆匆跑进来，也顾不得说话了，拽起田玉莲欲要往外走。 　　 玉莲娘一愣问道：“他大哥，你这是……” 　　 田玉莲也是个懵然地问道：“哎，哎，咋回事儿，你……你这是要拽我去哪儿呀？” 　　 大奎抹了把脸上的汗珠说：“婶子，我不跟你说了，玉莲，快跑，快上后山，胡子要绑你。” 　　 田玉莲心里一惊，并不惧怕地说：“胡子绑我，凭啥儿呀？” 　　 大奎说：“哎呀，我也不知道，是大背头让我来告诉你的，快跑吧！” 　　 玉莲娘惊恐万状，忙着下去，一着急，跌倒了，嘴里还不住地说： 　　 “闺女，快跑，快跑！” 　　 田玉莲忙搀扶起母亲，对大奎说：“我不跑，我跑啥儿呀，我跑了，我娘咋整儿啊？” 　　 大奎说：“你先别管你娘了，胡子不能把你娘咋的，你先躲出去再说。” 　　 玉莲娘往外推女儿说：“对，对，你大奎哥说得对，我一个老太太，我怕他们啥儿？闺女，听话，去山上躲躲，你快跑吧。别管我了。” 　　 田玉莲一是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二是孝顺母亲，倔强地说： 　　 “我不走，我不走，有啥儿可怕的，我就不信胡子他们还能吃了我，大不了 　　 一命对一命！” 　　 玉莲娘又急又气地拍打着女儿说：“你这丫崽子，娘的话你也不听了？快，快走吧！” 　　 田玉莲说：“娘……” 　　 玉莲娘不无哀求地说：“闺女，听娘的话，快走，娘求你了。” 　　 田玉莲顺手从墙上摘下洋炮，跟着大奎跑出来。 　　 玉莲娘跟在后面，喊道：“闺女，你在后山，不喊你，你可别回来呀！” 　　 田玉莲和大奎刚跑出院门，隐约有马蹄声传来，两人想再退回院里，已来不及了。 　　 大奎说：“快，你顺着屯道赶快跑！” 　　 田玉莲撒开腿就跑，甩着脑后那根**，她打小就随父亲钻过林子，平时也总去附近的林子里打猎，穿山越岭，健步如飞，跑起来，男人都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