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连升抓住二瓜的头发,提起来问道:“说,你是不是胡子,是哪儿的胡子,上城里干啥儿来了?” 二瓜两条腿已没有了知觉,好像是断了,他实在承受不了,干脆承认算了,但这念头一闪而过,他知道承认就是个死,他不想死,牙一咬,心一横,还得挺下去。 张连升也顾不得斯文了,吼道:“说,你……你再不说,我……我给你滚钉板。” 二瓜声音微弱地说:“我说,我说……” 张连升回到桌旁,坐下,亲自记录口供。 二瓜说他是蛟河县下面屯里董姓东家的护院炮手,因为跟这个东家的小老婆有一腿说不清楚的关系,被东家撵走,他说想去磐石去投个亲戚家,路过桦田县城,想在“香粉楼”住一宿,结果被警察抓进来了。 两个警察还要给二瓜继续上刑。 张连升动了恻隐之心,怕真的冤枉了二瓜,闹出人命,虽然不会担什么大的责任,若在警署里传开,对他的名声也不好,想到这儿,他说先把二瓜送回牢房,过后再审。随后,他走出审讯室,却与韩立功走过碰头。 韩立功当巡警时,张连升见到他是趾高气扬,他升为调查科长后,张连噬对他表面奉承,但他看得出,张连升心里瞧不起他的,所以,他心里也瞧不起张连升,笑着说: “哎呀 ,这不是张秘书吗,我刚才从审讯室门口路过,看见你给一个[案犯上刑呢,咋的,你也开始抓案子了?” 张连升说:“韩科长真会开玩笑,我这也是赶鸭子上架,昨天抓了一个人,署长说让我审审。” 韩立功说:“我听说了,不是在‘香粉楼’抓的胡子吗!” 张连升不无讥讽地说:“韩科长消息这么灵通?” 韩立功说:“调查科不就是干这活儿的吗!审得咋样儿,真是胡子吗?” 张连升说:“还在审。” “有需要我们调查科帮忙,吱声啊!”韩立功摆摆手走了。 张连升看着韩立功的背影,心里暗骂,当初,他不但瞧不起韩立功,也瞧不起调查科,认为调查科是个可有可无,没有实权的部门,随着韩立功把调查科搞得风声水起,权力似乎也越来越大,他心里有说不出来的羡慕和嫉妒。 韩立功知道张连升在“香粉楼”抓住二瓜,也见到张连升亲审二瓜,但他并没在意,直到小岛邀他去株式会社,谈起鸡冠屯日本人被胡子绑票了,他蓦地想到张连升抓到的胡子,并向小岛提起来。 小岛一惊,问道:“这个人是什么时间抓到的?” 韩立功说:“前天的下午,在‘香粉楼’妓院。” “前天?”小岛想到渡边提及的那个送信人,喃喃地说:“白玉全的人?” 韩立功说:“这人与你们的绑票案有关?” 小岛说到亮甲台的白玉全,也说到前天来的送信人,他在揣测这人会不会是白玉全派来的。 韩立功说:“您的人现在在亮甲台,您怀疑是白玉全干的,这么说这个人是白玉全派来的花舌子?噢,我说花舌子您可能不懂,就是说客,跟那个失踪的赵铁嘴是一路货色。” 小岛说:“您一说赵铁嘴我就明白了,我想这个送信的人,应该就是您所说的花舌子。” 韩立功说:“小岛先生,不是我说您呀,您最初就不该与胡子合作,哼,胡子能靠住,老母猪都能上树。” 小岛不解地问道:“老母猪上树,韩君,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立功说:“我的意思是说胡子就是胡子,除了烧杀掠夺,没有信义可讲,您呀,太轻信胡子,最后咋样儿,还不是自食恶果。” 小岛愁眉不展,叹声说:“唉!我之所以与那个白玉全合作,也是出于无奈,没有武装保护,我们的鸦片运输损失太大了,但我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唉!也是我太轻信于人,太大意了。” 韩立功说:“你们‘满铁’不是有自己的守备队吗,您何不请他们进行武装押运呢!” 小岛说:“韩君,您可能有所不知,我们的守备队,只能在我们南满铁道沿线活动,派到你们的山里,属于军事行动,如果因此造成军事**和冲突,这个责任我是承担不起的。” 韩立功说:“那您跟胡子合作不也后患无穷。” 小岛笑说:“我想跟您合作,您能同意吗?” 韩立功一愣,说:“跟我?让我帮您捣弄大烟?小岛先生,您这玩笑可开大了,我是警察,先放下我这个科长不说,我就是个普通警察,沾上大烟,那不是知法犯法,而是执法犯法了。” 小岛哈哈大笑说:“韩科长,既然您这么说了,保境安民,救回被绑的人质,作为警察,您可是责无旁贷了。” 韩立功与小岛相见,每次都抱有警惕,但每次都被小岛绕进去,当然了,在答应与否,做与不做,如何去做,他自认为还是能把握住分寸的。 小岛向韩立功提出,由韩立功带人随他,不,应该说保护他去两面坡大车店与胡子见面,洽谈人质事件,他为什么请求韩立功帮忙,说白了,他不敢再相信土匪,具体说就是白玉全,他怕白玉全反复无常,做出对他不利的行动。因为他知道土匪即便不惧怕警察,也要给警察一定的面子,如果有警察在场,即便不是白玉全,换了其他土匪,也会有所收敛,想到自己曾在军界供职,又做过**官员,竟屈尊请求韩立功这个小小的科长,并亲自去与土匪谈判,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被羞辱之感。 韩立功沉吟说:“小岛先生,我对这些胡子是深恶痛绝,如果让我率队去讨伐他们,我会义不容辞,可让我跟您去当花舌子,我……我虽然不在意我的面子,但我真是觉得太掉价了。” 小岛神情凝重,说话声音也变得沉重起来,说:“彼此同感,我何尝不是这样呢,可是职责所在,我只能放下身段,跟土匪陪上笑脸,韩君,拜托了,请您务必帮我这个忙,我会记在心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