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飞见田玉莲用力过猛，他要是闪到一旁，田玉莲势必扑空倒地，那样肯 　　 定摔得不轻，他想伸手托扶田玉莲，碰到田玉莲的脸或前胸，又似有不妥，不得已他横起大枪，拦挡住田玉莲，使得她没有摔倒。 　　 田玉莲一个心思想打倒眼前这个胡子，自然注意不到柳如飞这番细微、体贴的动作，看着胸前的大枪，她一把抓住想夺回来，使尽全身的力气，拽拉几次，也没夺下。 　　 恰这时，李大眼珠子扛着米袋，拎个装满东西的柳条筐，嘴里嚼吃着什么，回来了，见田玉莲正在与柳如飞拉锯似的争夺大枪，他快走两步，喊道： 　　 “你……你俩儿这是干啥儿呢？” 　　 田玉莲全神贯注在大枪上，没注意李大眼珠子的到来。 　　 柳如飞笑说：“李队长啊，你可回来了，再晚两步，我的小命就没了。” 　　 李大眼珠子似乎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忙说： 　　 “玉莲，快撒手，他……他不是胡子。” 　　 田玉莲这才发现李大眼珠子，手依然没松开大枪，惊愣地说： 　　 “三……三舅。” 　　 李大眼珠子上前拉过田玉莲说：“这一宿大半天的，你可算醒过来了。” 　　 田玉莲懵懵地问道：“三舅，你咋也来这胡子窝了？” 　　 李大眼珠子说：“胡子窝，啥儿胡子窝？” 　　 田玉莲看看旁边的柳如飞，又看看李大眼珠子，想到什么，说： 　　 “好啊，你……你个大眼珠子，你跟胡子搅到一块了，怪不得胡子进咱们屯，我没看见你呢，原来……” 　　 李大眼珠子用长辈的口吻说：“你这孩子没老没少，管谁叫大眼珠子呢？行了，我也不怪你，我知道你这是让胡子给吓蒙登了。” 　　 田玉莲指着柳如飞对李大眼珠子说：“不，不，你别跟我说没用的，你说，这……这到底是咋回事儿，这胡子……” 　　 李大眼珠子反应慢，问道：“胡子，谁是胡子啊？” 　　 柳如飞笑说：“她说我是胡子。” 　　 李大眼珠子似乎才恍然大悟，说：“这事儿闹的，我说玉莲啊，你看看咱们这是在哪儿？” 　　 田玉莲左右寻看着，这个东山沟她也来过，只是刚才没有心情和时间辨识， 　　 但为什么她被胡子装进麻袋后会出现在这里，眼前这个陌生人又是谁，她心里充满着疑惑和不解。 　　 李大眼珠子拉过田玉莲说：“你还发啥儿呆呀？来，来，我给你说说这位是……” 　　 柳如飞给李大眼珠子使个眼色，笑说：“我就是个打这儿过路的人。” 　　 李大眼珠子会意地说：“对，对，他是过路的人，玉莲啊，多亏了他呀，要不是他出手，就凭我和大背头这两下，想把你从胡子手里抢回来，那不比登天都难啊！” 　　 田玉莲依然懵然着，问道：“三舅，你……你说啥儿呢？” 　　 李大眼珠子对柳如飞说：“小兄弟，你别往心里去，玉莲这孩子还没完成明白过来呢！” 　　 田玉莲急了，说：“三舅，啥儿没明白啊？你……你刚才说是……是说他救了我？” 　　 李大眼珠子说：“那可不咋的，你不谢人家，还把人家当胡了，要打人家，你说这丫头虎不虎吧！” 　　 田玉莲似信不信地说：“真是他把我从胡子手里救出来的？” 　　 李大眼珠子说：“不是他，你能回到咱们这东山沟来？” 　　 田玉莲脸红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此刻，姑娘家的本色性情显露无遗。 　　 李大眼珠子说：“咋不说话了呢？你那个厉害劲儿哪儿去了？” 　　 田玉莲难为情地说：“三舅……” 　　 李大眼珠子笑了，说：“还不麻溜谢谢人家？” 　　 田玉莲转向柳如飞，姑娘的羞怯，使得她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柳如飞了，半晌儿没说出话来。 　　 李大眼珠子说：“你别看他年轻，岁数比你大，叫大哥。” 　　 田玉莲轻声地说：“大哥，玉莲谢谢你了。” 　　 柳如飞与玉莲本来两小无猜，心中想念，而今见面却不敢相认，这不免让他心里一阵阵地酸楚，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强笑地说： 　　 “谢啥儿谢，我这也是凑巧赶上了，搭把手。” 　　 李大眼珠子想替田玉莲再表白两句，说：“小兄弟，玉莲这姑娘在我们屯是 　　 出名的小辣椒，可厉害归厉害，心眼儿好，也不会说个啥儿，我替她说吧，大恩不言谢了，以后事儿上看吧！” 　　 柳如飞摆手说：“啥儿大恩啊，言重了，要我说呀，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以后再不要提这个谢字了。” 　　 李大眼珠子说：“好，好，听你的。” 　　 田玉莲不经意地又瞥了眼柳如飞，心里还是打闪儿，总觉得这张面孔似曾相识，肯定见过，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也许跟母亲走亲戚家……想到母亲，她什么心思都没有了，情绪顿时变得凄凉、悲伤，咽声地说： 　　 “三舅，你和这位大哥唠着吧，我得赶快回屯了。” 　　 李大眼珠子一把拉住田玉莲说：“啥儿？回屯？那可不行，万一李青山那帮犊子蹿回来咋整！” 　　 田玉莲泪水涌出，啜泣地说：“三舅，我不能不管我娘啊，我娘她……” 　　 李大眼珠子说：“是，是，能不管吗？你听我说，我刚从屯里回来，屯里老少把你娘送到你家老坟，跟你爹并骨了，你实在要去，过会儿，我带你去给娘烧纸磕头吧！” 　　 田玉莲嚎啕大哭，不顾一切地跑开，疯了似的奔向田家老坟。 　　 李大眼珠子和柳如飞不容犹豫，紧紧地跟随着田玉莲的后面。 　　 田家坟地在蘑菇屯外一个朝阳的山坡上，玉莲娘已与丈夫田海龙葬在一处，坟前燃过的纸灰，似乎还有余烟。 　　 田玉莲一路哭喊、狂奔，泪水遮住双眼，不知摔了多少跟头，来到坟地，扑在坟上，大放悲声，失去理智，双手扒动新土，欲将母亲挖出来。 　　 李大眼珠子和柳如飞拉扯、搀扶着，好不容易才把田玉莲劝跪在坟前。 　　 田玉莲泣不成声，嗓子都嘶哑了，哭喊道： 　　 “娘，娘，娘啊！你走了，扔下我，娘啊，你不管你闺女了，娘啊，我想你啊，娘……” 　　 李大眼珠子跪在一旁，唸叨说：“老嫂子，玉莲回来了，你放心吧，闭上眼吧，玉莲急着看你，没带来烧纸，等三天圆坟时，她再给你多烧些纸多送些钱，你在地下和我那老哥哥，保佑玉莲吧！” 　　 柳如飞也直挺挺地跪着，眼中噙泪，没有流下，他现在尚不能明示什么，只 　　 能在心里默默祈拜玉莲娘安息，还有田海龙叔叔，最后，他俯首在地，恭恭敬敬 　　 磕了三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