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飞说：“是这样的，大炮头，不是我想来，是……是我这个表哥强拉硬拽我来的，他……他说是你们大当家的贵体有恙，非得让我来给瞧瞧不可。” 李青山说：“给我们大当家的看病，你会看个吊啊，来呀，把他给我撵下台子，让他有远滚多远，我最看不上你们这些郎中，滑抹叼嘴的到处骗吃骗喝。” 柳如飞转向李大眼珠子，埋怨说：“表哥，你说你这个人啊，就是没事儿找事儿，我本来一天忙着脚打后脑勺，没工夫来，你偏拽我来，咋样儿，费力不讨好不说，还让人扒扯一顿，说咱们骗吃骗喝的，这……这不是埋汰人呢吗！” 李青山说：“你说谁扒扯呢？” 柳如飞说：“我说你呀，你刚才那些话，也太不中听了，就是骂人也不能骂出这样的嗑儿啊！” 李青山蛮横地说：“想听好听的话呀，我要是点了你呢？这好听不？” 柳如飞佯装不懂地问道：“啥儿，点我，点我啥儿呀？” 李青山说：“就是一枪毙了你，这你明白了吧？” 柳如飞毫无惧色，坦然一笑说：“你是说毙了我？这盗亦有道，行有行规，我一个郎中，看病救人，这七不抢八不夺就有不夺郎中药铺，在山林里讨生活的人都知道的，九响枪这么大的绺子平白无故要杀了一个主动送上门的郎中，传出那还不得让人指脊梁骨，笑掉大牙啊！” 李青山说：“我说你小子滑抹叼嘴没说错吧？好，我不杀你，可我也不想看你，你立码给你滚，快滚！” 贾三或许是因为收了李大眼珠子的钱，若不帮说句话，似乎于心不忍，上前说： “大炮头，这郎中好心上赶着给大当家的瞧病，那就让他瞧瞧呗，咱们也不搭啥儿。” 李青山说：“你给我一边站着去，我还没问你呢，响枪是咋回事儿？” 贾三不软不硬地说：“跑排了，谁都知道我这个伙夫也没大摆弄过喷子，你大炮头愣让我下台子去瞭水，咱也不敢不从啊，跑排了，我有啥招儿？” 黑话：跑排是枪走火。 李青山骂道：“你他妈的还腆脸说跑排了，等再砸响窑时，我非得让你去堵枪眼不可，我让你跑排。” 贾三嘟哝说：“堵就堵呗，反正我这命也不值钱。” 白玉全见前面争吵声传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快步走来。 李大眼珠子送猪时，也见过白玉全，并且风言风语听灶房里的人说李青山和这个姓白的炮头不对付，为了能引起白玉全的注意，挺着脖子，大喊道： “我要见大当家的，我要见大当家的，我们没别的意思，我们就是想给大当家的瞧瞧病。” 李青山不想让白玉全掺和进来，对崽子说：“瞧啥儿病瞧，用得你瞧，来呀，把他俩儿赶下台子。” 有崽子上来推搡李大眼珠子说：“麻溜走吧，大炮头都发话了，快走，快走！” 李大眼珠子也是豁出来了，高喊道：“不，今个儿我要是见不着大当家的，我说啥儿都不走……” 白玉全走近，问道：“咋回事儿，咋回事儿？哎哟，这……这不是蘑菇屯那个李大眼珠子吗？又送猪来了？” 李大眼珠子说：“白炮头，我是特地来见大当家的，我……我给他老人家请来个郎中。” 李青山对崽子说：“瞅啥儿？把他们赶走！” 崽子欲要上前。 白玉全把目光定在柳如飞身上，说：“慢着，慢着，这……这位就是那个郎中呗？”。 柳如飞拱手说：“见过白炮头。” 李青山不满地看着白玉全说：“你咋啥事儿都跟着掺和呢？” 白玉全没理会李青山，问柳如飞说：“会把脉吗？” 柳如飞笑说：“会不会您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白玉全对李青山附耳说：“大炮头，这两天大当家的身子骨又不大舒坦，老姚还张罗着下台子给大当家的请个郎中，眼下，这郎中找上门来了，我看让他给大当家号号脉也没啥儿。” 李青山说：“你看他嘴上连根毛都没长出来，会号个屁吧！” 刚好，姚长富从不远处走过。 白玉全喊道：“老姚，老姚，过来一趟。” 姚长富走来，说：“老白，找我有事儿？” 白玉全指着柳如飞说：“你不是要给大当家的请郎中吗？正好这有个郎中，你看用不用让他给大当家的瞧瞧？” 姚长富看着柳如飞说：“这么年轻，懂医道吗？” 柳如飞拍了拍诊箱说：“祖传三辈，都是靠这个养家糊口的。” 姚长富对白玉全小声说：“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啊，这小子敢登门上来，兴许有两下子，要不让他试着给大当家把把脉？” 白玉全也小声地说：“我看行，就是大炮头有点不是心思，他不点头，这事儿也不大好整啊！要不，你跟大炮头说说？” 姚长富凑近李青山说：“大炮头，你看这事儿……” 李青山也不好再说什么，冲李大眼珠子和柳如飞恶狠狠地说： “我跟你们说，看可是看，要是满嘴跑舌头胡诌八咧，耽搁大当家的病，我就地挖个坑，把你们俩儿都栽桩了。” 柳如飞故作傻气地问道：“栽桩，啥儿叫栽桩？” 李青山对白玉全说：“老白，你看咋样儿，我没说错吧？这就是个没长毛的雏儿，连栽桩都不知道，来，来，我告诉你啥儿叫栽桩，就是把你们俩儿活埋了，这回听懂了吧？” 柳如飞一惊，片刻，怯懦地说：“表哥，咱们这就回去吧，没听说给人家看 病，还把自个儿的命搭进去，我……我这图稀啥儿呀，你呀，你可把我坑苦了。” 李大眼珠子也学会配合了，大眼珠子翻了翻说： “那咋整儿，要不咱……咱们回走？” 李青山骂道：“妈拉巴子，你当这是赶大集呢？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今个儿大当家的这病，你不看都不行了，还有，看不好也不行，反正就是一句话，上台子容易，下台子难，想走，没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