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巴愣说:“妈拉巴子的,你俩儿给我闪开,要不我连你们一块打。” 两个长工看来与其东家相处得不错,并没有畏惧斜巴愣,但也不敢与斜巴愣硬顶,只能劝解起老高头,说: “老东家,你这么大岁数了,就当让着他了,少说一句吧!” 老高头说:“我不活了,他不是要打死我吗,今个儿我就让他打死我吧!” 一个长工看劝不住老高头,不得已生拉硬拽着老高头去了后院。 斜巴愣欲去追老高头,嘴里不停地骂骂吵。 另个长工拉住斜巴愣说:“杀人不过头点地,老东家都躲开你,你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这么着,有啥事儿你吩咐我吧,别看我是个扛活儿的,我替老东家做主了,你说吧,啥事儿?” 斜巴愣就坡下驴说:“我们槽空了,给我们弄吃的。” 长工说:“槽子空了,喂马呀?有,有,下屋有草料。” 斜巴愣骂说:“放你妈的屁,我是说我们饿了,给我们烙白面饼去。” 长工苦笑说:“白面饼?哎呀,你打这个屯子出去的你还不知道吗,老东家看着院子大,挺光棍的,过年三十晚换饭,也不过是小米饭,我们在这大院一年多,连白面长啥样儿都没见过,你要吃烙白面饼,我上哪儿给你淘弄去?下屋有高粮米和苞米楂子,你们想吃,我去给你们焖高粮干饭,大楂子粥,吃多少我给你做多少,管饱。” 斜巴愣独眼一瞪说:“你他妈的喂牲口呢?” 长工说:“那你说咋整?老东家除了这玩意,啥儿都没有。” 斜巴愣问道:“菜呢,有肉吗?” 长工说:“这小磨屯整个屯子过年能杀口猪就不错了,平时连个油腥都看不到,就是萝卜、土豆子,这还是老东家有,别人家你想都别想。” 李青山在一旁说:“行了,别呛呛了,管他啥儿饭,吃饱就行。” “好了,那你等着,我去整饭。”长工说着去了厢房。 斜巴愣凑近李青山,觉得过意不去似的,涎着脸说: “大炮头,你……你这来到我的老家,连顿像样的饭都没吃上……” 李青山摆手说:“,你还他妈的腆脸说来到你家,你他妈的有家吗?滚,滚,滚,给我滚一边去,我看见你就来气。” 斜巴愣讨个没趣,嘟哝着欲要离开。 李青山摆手说:“不,你还真不能走,一会儿饭好,你挨个房顶上给弟兄们送饭去!” 斜巴愣说:“让我给崽子们送饭,这……这也不是我该干的活儿呀,大炮头,你也太不拿我……” 这时,屯外突然响起激烈的枪声,把屯里零星的枪声压了下去。 李青山以为过江龙大队人马压上来了,顾不得斜巴愣,跑到梯子旁,爬到房顶上…… 小磨屯外的高岗上,过江龙躺在铺着油布的地上,悠闲地抽起大烟,这是他近两年添的嗜好,也是因为岁数大了,马上奔波半辈子,时常有疲劳之感,抽上几口大烟,提神解乏。 马老六从屯子口回来,跟过江龙说时间拖得太长,真到了天黑,李青山他们困兽犹斗,肯定拚命往外压,尽管力量悬殊,黑夜里,绺子免不了要增加伤亡,所以,他建议还是应该白天攻进屯里。 过江龙掏出怀表,看了看说:“这还到两点呢,离天黑早着呢,不忙。” 马老六说:“九响枪要是不来,那咱们不白等了。” 过江龙说:“弟兄们都吃过了吗?” 马老六说:“早就造饱了,劲儿也卯足了,就等着你老发话呢!” 过江龙思忖说:“再等等,再等一个时辰,九响枪要是真的不来,你就把这碎嘴扛上去了,给我往死了突突,啥儿李青山啊,斜巴愣的,都交给你了,你爱咋处置咋处置。” 马老六擦拳磨掌地说:“大当家的,那我就等着了。” 过江龙喃喃地说:“九响枪啊,九响枪,不是我过江龙心眼儿窄,手黑,这是你自找的。” 马老六说:“大当家的,那我回去了,一个时辰到了,你老连响上三枪,我就开攻。” 过江龙放下大烟枪,推到一旁说:“坐会儿,忙走啥儿呀,来,整一口,提提神。” 马老六笑说:“大当家的,你还不知道我,酒还行,这玩意我没那口头福。” 过江龙说:“年轻人,不沾这个也好……” 一阵马蹄声传来,转眼间一个崽子来到近前,翻身下马说: “大当家的,来了,来了。” 过江龙坐直身子,抑制不住兴奋地问道:“是不是九响枪来。” 崽子说:“不错,就是九响枪来了。” 过江龙问:“多少人马?” 崽子说:“看不太清,少说也有五六十吧!” 过江龙说:“五六十?照这个数儿,估计他绺子全锅抬了,老六,我说九响 枪不会舍下他这三十多号人,咋样儿,按我说的道儿来了吧?” 马老六举起大拇指说:“大当家的,你老真是诸葛亮转世,神算啊!” 过江龙问:“离这儿还有多远?” 崽子说:“也就是三四里地吧,说话就到了。” 过江龙站起来,抽足了大烟,精神抖擞,说: “传我的话,把人散开,过会儿响枪,那个兔崽子缩头缩脑不卖力气,我先点了他。” 崽子们四散开来,各就各位,有的趴有石头后,有的躲在树后,还有的把地蹬出个坑,身子蜷曲在里面,总之是严阵以待。 马老六说:“大当家的,我是留在这儿,还是回屯子口?” 过江龙说:“你先别忙回去,跟着我,一会儿响起来,你就用这挺碎嘴子,我让你好好过过瘾。” 马老六往手心吐口唾沫,高兴地说:“太好了,有了这碎嘴子,别说九响枪五六十人,就是五六百人,我都叫他有来无回,走,登浮子。” 黑话:登浮子是占领山顶。 过江龙提起机枪,往最高处走去。 马老六忙说:“大当家的,我来,我来,你老就在这儿坐着,该喝喝,该抽抽,对付这几头烂蒜,还用得着你老。” 过江龙兴致盎然地说:“这碎嘴子我摆弄这么长时间了,你咋的也得让我过过瘾吧!” 马老六说:“行,行,你老咋高兴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