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虎岭小茶棚。 　　 白玉全和哑巴纵马而行，两人昨天去了离城三十里地的鸡冠屯，小岛在那里等候着，白玉全与小岛在一个屋里密谈了很长时间，具体谈的什么，只有他俩儿知道，哑巴如同往常一样，坐在门口，手里摆弄着匣子枪，他的职责就是不惜性命保护着他的主人白玉全，除此之外，一切都与他无关，就连吃喝拉撒睡对他来说似乎都无所谓。密谈过后，白玉全和哑巴在鸡冠屯连顿饭都没吃，便离开了，不是小岛小气、缺少待客的热情，而是这里出入多是日本人，还有少数当地人，白玉全在这儿停留时间长了，容易引起人的注意，即为密谈，小岛和白玉全都不想让人，尤其是当地人知道两人在此见过面。 　　 茶棚的小伙计，看见白玉全和哑巴，忙迎过去，对于亮甲台的人，小伙计即便认识也得装着不认识，更不准许直呼其名，连话都不能多说，这是掌柜郭义仁给他定个的规矩。 　　 白玉全下马，把缰绳扔给哑巴，由哑巴把两匹马牵着旁边槽头前，添草喂料。 　　 小伙计不需要太热情，在桌上摆好两个茶碗，斟上茶说： 　　 “二位请坐，这是新沏的茶水。” 　　 白玉全问道：“你家掌柜的呢？” 　　 小伙计说：“想找掌柜？在屋里呢，我去给你喊他。” 　　 这时，郭义仁闻声从里面出来了，看见白玉全，热情地说： 　　 “哎哟，白炮头来了，这么闲着？” 　　 白玉全说：“我刚从外面回来，路过这儿，看看你。” 　　 郭义仁说：“好阵子没看到你了，是想喝口茶呀，还是垫巴一口啊？” 　　 白玉全把手里拎的油纸包举起来说：“我带来了，咱哥俩儿整一盅？” 　　 郭义仁笑了，说：“二炮头啊，你哪次来都空手啊，外面有风，里面请，里面请。” 　　 白玉全说：“上你住的里屋吧，说话唠嗑也方便。” 　　 郭义仁迟疑一下，也不好拒绝，带白玉全来到自己的住屋，说： 　　 “快坐，快坐，我这屋造的跟狗窝似的，要不，咱们还是在外屋吧！” 　　 白玉全在炕桌边坐下，说：“都是老跑腿子，没人拾掇，谁嫌乎谁呀！” 　　 郭义仁欲要喊小伙计送来茶水。 　　 白玉全把油纸包放在炕桌上，打开说：“不喝茶了，这是酱羊蹄、猪头肉，咱哥俩儿整两盅。” 　　 郭义仁回身从炕柜里拿出瓶酒，说：“我这还有瓶棒酒，没舍得喝，就留着你来喝呢！” 　　 白玉全看着炕上的大烟盘，笑说：“你可真会说，还给我留的，我看你抽上这一口，这酒你都懒得喝了吧？” 　　 郭义仁尴尬地笑了笑，说：“白炮头，你可别埋汰我了，我咋好上这一口，你还不知道？” 　　 白玉全正色地说：“我说老郭，你要这么说，那就没意思了。” 　　 郭义仁从靠窗的地桌取来两个碗，用手胡乱擦抹两下，放在炕桌上，启开酒瓶，斟上酒，看得出，他心里对白玉全隐有不满。 　　 白玉全端起酒碗，没喝，又放下了，说：“老郭，你刚才那话茬儿不对呀，我听着咋好像是你在埋怨我呢！” 　　 郭义仁说：“白炮头，我……我这是大烟没抽足，精神头儿不够用，胡说八道了，你别往心里去。” 　　 白玉全说：“啥儿别往心里去啊，你这话越说越不对味儿了，我跟你说老郭，你别把好心当成驴干肺，当初是你上赶着管我要点黑货，我以为你要捣弄挣点小钱花呢，谁想到你自个儿享用上了，咱们都是山里人，谁不知道这玩意沾不得，沾上就扔不了，可你……噢，现在抽上瘾了，你怪我了，这……这是一个爷们儿干的事儿吗？” 　　 郭义仁为沾上烟瘾早就懊悔不已，作为九响枪的亲信，他知道九响枪不允许身边的人抽大烟，就是怕沾上大烟，把握不住自己，被人控制利用，现在他都不大敢去亮甲台了，即便去见九响枪，他也要先抽足大烟，提起精神，并且不敢在九响枪停留时间过长，怕烟瘾犯了，被九响枪发现，他不敢想象有一天九响枪知道他沾上大烟了，他将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因此，他心里不可能不恨供给他大烟的白玉全，但恨归恨，他又离不开白玉全，当然，以他的交际关系，弄点自己抽的大烟，不是难事儿，只是常年抽这是需要不少钱的，白玉全每次给他的大烟，他除了自己抽，还能卖出一些，挣点钱，而从白玉全手里拿的黑货是不需要付钱的，应该说他是占尽便宜。 　　 白玉全喝口酒，感叹地说：“这年头，好人难做呀！我都恨我自个儿，好不容易弄点黑货，想给绺子赚些钱，又忘不了照顾朋友，以后啊，这事儿没有了，我不能不长个记性了。” 　　 郭义二自知已上了贼船，想下船是不可能了，怕白玉全翻脸，黑货供不上不说，若再到九响枪面前反咬一口，要知道白玉全可有个三寸不烂之舌啊，那样他可就真没活路了，想到这儿，他忙赔上笑脸，说： 　　 “白炮头，我说啥儿了，你紧着在这儿念三七？都怪我这嘴不争气行了吧？咱们兄弟别因为这些用不着的闹叽咯，犯不上，你要觉得我这人不行，那咱俩儿就往别下处了，不就口大烟吗，我姓郭的要是想淘弄，在哪儿弄不来这玩意？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还不是看我老郭有点用处，你才交得我吗！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白玉全是有心计的人，他不惜用大烟买通、控制郭义仁，就是看重郭义仁与九响枪的特殊关系，进而把郭义仁变成传声筒或者说是一杆枪，要是闹掰了，前期投入付之东流，这种赔本的买卖他是不会做的，所以，一见郭义仁把话往回拉，他便使出笑面虎的本色及本能，大笑说： 　　 “哈哈哈，老郭，我知道你没别的意思，我也是随口瞎叨咕，说心里话，黑货咱不缺，我是怕你抽多了，对身子骨不好，也容易耽误事儿。” 　　 郭义仁也笑了，是皮笑肉不笑，话里有话地说： 　　 “白炮头，你是说我耽误你的事儿了呗？” 　　 白玉全不想正面回应，端起碗说： 　　 “来，喝酒，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