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飞连声说:“对,对,是唠过,我记得大当家还问过这事儿呢,他老人家就怕咱们绺子里有人跟日本人有瓜葛……哎,你这一提二炮头把我造蒙了,二炮头他不会……” 郭义仁说:“前阵子,你下台子,我去见大当家的,还真就唠到了二炮头,你也知道我跟大当家走得近,有些事儿,我听到了,不能不跟大当家的说呀!” 柳如飞说:“二炮头的事儿?” 郭义仁低声地说:“二炮头捣弄大烟,日本人也捣弄大烟,咱们山里就这么大地方,能没瓜葛吗?” 柳如飞佯装吃惊地说:“你是说二炮头和日本人合伙捣弄大烟?” 郭义仁点点头说:“我也是刚知道不长时间,听眼线说的,这么大的事儿,我敢瞒着吗?” 柳如飞说:“大当家知道吗?那……那他老咋说的?算了,算了,我还是别多嘴了,这不是我该问的事儿。” 郭义仁说:“说啥呢,三炮头,咱们哥俩儿之间还有啥该问不该问的,大当家的还真的啥儿都没说,不过,我看出来,大当家往心里去了。” 柳如飞思忖说:“能吗?我……我看大当家的对二炮头没改样儿啊,还像以前似的,没事儿就在一块闲唠。” 郭义仁说:“我问你,要是换了你是大当家的,听到这事儿,咋办?” 柳如飞一怔说:“我?要是我,我咋的也得问问二炮头跟日本人有没有关瓜葛吧?要是有的话,瓜葛有多深,这……这都不该瞒着大当家的吧?” 郭义仁说:“二炮头要说没有呢,你能拿出二炮头啥把柄吗?” 柳如飞说:“是啊,空口无凭,他死不认账,你还真没招儿。” 郭义仁说:“反过来说,二炮头承认有跟日本人合伙捣弄大烟这事儿,可他说是为了给绺子搂钱,你大当家的又能说啥儿?你能说他这就是吃里扒外吗?说到你被日本人劫杀,还有丁家大院那批货,我二炮头一不知道,二我都从日本人手里往掏钱,咋能胳膊肘往外拐呢!” 柳如飞感叹地说:“老郭大哥,还是你说得对,大当家的没有十拿九稳,不能捅破这层窗户纸,打草惊蛇容易把绺子搞乱套了。” 郭义仁说:“对了,这话你说在点子上了,咱们大当家的,眼下就要一个字,那就是稳。” 柳如飞说:“稳?” 郭义仁说:“对,只能稳,不得乱,他身子看似好多,可还是上不了马,提不起枪,这节骨眼儿要是乱起来,那这绺子不用跟别人碰响,就花耷了。” 柳如飞感慨地说:“我明白了,大当家用心良苦啊!那……那这么下去,啥时候是个头儿呢?” 郭义仁说:“等有了新大当家的,啥事儿不都解了。” 柳如飞说:“新大当家?你是说大当家的要把枪传给大炮头,不,大炮头是不行了,那就是传给二炮头呗?” 郭义仁说:“大当家这把枪传给谁,我估摸着大当家心里早就有个谱儿了,是谁,我心里也估摸出来,可是我不能说出来。” 柳如飞笑了,说:“这不用你说,也不用估摸,除了二炮头,还能有谁。” 郭义仁说:“二炮头?” 柳如飞说:“当然是二炮头了。” 郭义仁哈哈大笑,说:“好了,好了,我的三炮头老弟啊,咱们不唠这个了,不唠了。” 柳如飞怔然地说:“老郭大哥,这唠得正热乎呢,咋不唠了?算了,不唠就不唠吧,我也得走了。” 郭义仁站起来,说:“那我就不留你了,下次你来,我整点酒菜,咱哥俩儿接着唠。” 柳如飞往外走着。 郭义仁相送,边走边说:“老弟啊,我还忘跟你说了,那玩意我戒了,好阵子不抽了。” 柳如飞说:“戒了?大烟啊?我说老郭大哥,你这么大岁数,得意这口就抽着呗,戒它干啥儿,咱们山里也不缺这玩意。” 郭义仁心有难言之隐,感触地说:“这玩意最好不碰,抽上瘾了,整得自个儿都没皮没脸了,说话腰杆都不硬了,还好,大当家的不知道我鼓捣过这玩意,要不情等着挨骂吧,说到这儿,我得谢谢老弟你呀,嘴严,仁义。” 柳如飞说:“老郭大哥,我是啥样儿人,你慢慢就知道了。” 郭义仁说:“不用慢慢,我早就品出来了。” 柳如飞来到外边,翻身上马。 郭义仁站在马旁,拱手说:“三炮头,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说话啊!” 柳如飞笑着冲郭义仁拱手表示谢意,带着李大眼珠子打马飞奔而去,快到亮甲台下时,追赶上押着马车的崽子们儿。马车上不了台子,下面林子里有瞭水的崽子,也有停放大车的地方,往台子运东西,全凭马驮人扛。 九响枪知道柳如飞这阵子忙活日本肉票的事儿,但对柳如飞向日本人开出的价码,丝毫不知,也不过问,表面上好像漠不关心,其实他是有意让柳如飞放开手脚,不受约束,似乎也是在看柳如飞有多大的能力和张力,他这个态度,别人都不以为然,只有白玉全疑惑不解、并忐忑不安。 白玉全在柳如飞端掉鸡冠屯和绑来日本人后,不说是惶惶不可终日,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烦躁地想发火,又不敢发或者说发不出来,几次找到柳如飞,想以二炮头的身份,过问一下,可是柳如飞装傻充愣,指东说西,所问非所答,更使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日,他本想在九响枪面前,暗中给柳如飞下个绊子,没料到九响枪竟对他旁敲侧击,变相威慑,吓得他毛骨悚然,好在凭他三寸不烂之舌,骗过九响枪,但是否消除了九响枪对他的怀疑,他心里也没底,这事儿也提醒和促使他必须做出新的盘算,也就是说针对九响枪和柳如飞必须要有新的对策。可说到盘算和对策,他现在是孤掌难鸣,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唯一的亲信二瓜,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也成他一块很大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