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科进士榜出来了。 辛弃疾高中二榜头名传胪,范如山二榜十八名进士出身。反倒是一心入仕的党怀英却名落孙山。 整个燕京城沸腾了,大家兴高采烈地看着那报喜官差敲着锣打着鼓一趟趟地从街头走过,来到各个客栈,向那进士们贺喜。 最引入瞩目的是状元郎所住的客栈,屋里屋外挤满了人。客栈掌柜的欣喜若狂,指挥小二在门口挂横联,唯恐大家不知道这里出了状元郎。 大白天,洗衣院的金人官兵并不多,这里的女人们被燕京城内的热闹吸引,她们挤在二楼房内看着外边热闹的人群。希望能沾点喜气,让自己得到解脱。 辛弃疾打扮成送酒伙计,带着马福全和耶律撒八低头往酒窖里搬运着酒坛子。眼看酒坛快搬完了,辛弃疾从车下抽出铁锤,交给马福全,吩咐他敲开后院的围墙。自己冲进女人们住的房间。 到了那儿,见屋内人被子未曾叠,也尚未梳洗,却都挤在门口朝外张望。 辛弃疾沉声问道:“赵倩儿,谁是赵倩儿?” 突然有男人声音,所有女人齐刷刷地回过头,打量着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穿着粗糙布衣的伙计。 辛弃疾目光从她们脸上划过,倏地,他浑身一震,看到身穿白衣服的冷秋月靠在墙边,一双妙目凝视着自己。 两双目光一碰,冷秋月不由自主地朝前迈了一步。辛弃疾硬着心肠不再看她,目光跳跃到旁边的女子。那人身穿杏黄衣衫,头发略微凌乱,细眉细眼,下巴尖尖,嘴唇薄薄。 她困惑地盯着辛弃疾,问道:“你是何人?找我作甚?” 辛弃疾拱手说道:“俺是夜灵香的伙计,来送酒的,路人遇到个人,让俺送个物件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被马蹄踩踏坏了的银锁,在赵倩儿眼前一晃,问道:“这个,你可识得?” 赵倩儿盯着银锁缓缓走近,面露惊诧,一把抓过银锁,翻来覆去地查看,手脚颤抖,声音哽咽道:“父……亲,一定是父亲……” 辛弃疾再细看此人,与靖康帝略有相似,知道她定然是赵倩儿无疑。他正想让赵倩儿去楼下,却见冷秋月款款走来,左看右看,指着自己颤声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辛弃疾见她额上两个伤疤格外突兀,面容憔悴,显得双眼格外地大,知道她已经认出自己。若再骗她,实乃不忍。若说实话,可这儿人多嘴杂,走漏消息,反而不美。 正寻思如何回答,却一眼看到她腰间挂着剑穗,心头大震。眼眶泪水滚滚,险些坠落。假装灰尘蒙了眼,撩起衣袖用力拭去。 “俺……是送酒伙计,二位姑娘,若是想喝酒,不如跟我下来。俺有好酒相赠。”街头喧闹的声音中,辛弃疾已经听到楼下阵阵敲墙声。 这时,窗口有人忽然喊道:“哎呦,着火了!那儿燃起了黑烟!” “是呀是呀,好大的火!” “还有那边,火也着了起来!” 女人们叽叽喳喳,宛如喜鹊叫个不停。 这是行事的信号! 辛弃疾来不及回答冷秋月的问话,立刻掏出火镰,咔咔敲了两下,打着了火,直接丢在那些女人的床被单。 火苗呼啦啦地燃烧着,把那些女人们吓坏了。 辛弃疾揪着着火的被子一一将其他床铺和桌椅点燃,嘴里大声喊道:“快点下去,从出口逃跑,那儿有车辆接应!” 他见冷秋月和赵倩儿发愣,上前拉起,一手一个,径直往楼下走! “辛……辛郎,是你吗?”冷秋月看着他,那种安全感觉如温热滚泉,瞬间灌满全身。 辛弃疾一声叹息:“九姑娘,你受苦了!” 冷秋月扯住辛弃疾,凝视片刻,哇地一声,纵身扑入他怀中,抱着脖颈,嚎啕大哭道:“我……知你会来,你定然……来,若再不来……我……我……” “这里不是说话之地,我们先逃出去再说!”辛弃疾话语中,充溢着无尽欣喜,他拍了拍她的后背,轻轻安慰。 冷秋月哪里肯放手,依然死死抱着,哭了好一会儿,抬头见赵倩儿盯着自己,脸上一红,这才松开手。 烟雾缭绕,火光冲天,楼里的女人们瞬间清醒,哭天喊地抱着自己的衣服、首饰乱哄哄地往外冲。 叫喊声,吵闹声,不绝于耳。 到了一楼,耶律撒八已经把酒窖点燃,大火被飒飒秋风吹动,朝旁边楼房漫卷。 “大哥,事成了!”耶律撒八举着火把,迎上来,喜滋滋地看了一眼冷秋月,又看了看旁边那陌生女子,心说莫非这就是那个倩儿公主? 辛弃疾环视院落,见那些女人个个像没头的苍蝇乱撞,便让耶律撒八带他们撤退。 这时,洗衣院的官兵正忙于救火,见后院墙破,女人们随时逃跑,立刻大呼小叫,扬刀恐吓。 倏地,从墙洞里钻出一些衣衫褴褛的乞丐,打着莲花落朝那些官兵走去,嘴里不停地唱着。 “快滚!你们这些叫花子也敢来添乱,小心掉了吃饭家伙!” 话音未落,却见那些叫花子们纷纷抓起背后口袋,朝那些官兵们摔去。 口袋落地,**不已,很快钻出一些爬行之物。 “是毒蛇!哎呦,好多毒蛇!” “这些恶丐,活腻歪了!” “哎呦,好痛啊!” 官兵大乱,纷纷躲避。可随着口袋抛至,那毒蛇却越来越多。倏地,哨音忽起,那些毒蛇竟然像听懂一般,昂首吐信,蜿蜒漫爬,将官兵和女人们隔开一道蛇阵。 耶律撒八大喜,看了看那些乞丐,或拿打狗竹棍,或拿骨板,身上虽臭熏难闻,却是故意纵蛇。想来是大哥亲自邀请的帮手。 官兵们顾不得这些女人,纷纷用刀拍打那毒蛇,头目极为机警,知道叫花子怪异,蛇不会无缘无故咬人,必是有备而来,他兀自叫喊:“不得放走一人,违令者斩!” 那些军士哪里听的进去,忙着挑落身边毒蛇,唯恐被咬一口。 马福全已经清理出围墙口的通道,将大锤一甩,朝外望了几眼,朝辛弃疾招手:“大哥,有点不妙,那义端和尚的马车还没来。这小子不会是拆架子吧?” “还没来?”辛弃疾有点急了,义端和尚担负着很重要的一环,他若是不来,即便烧了洗衣院,也救不出这些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