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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节

血铸忠魂 留下过身影 5936 2024-07-17 12:49
   二十分钟前,刘玉田带着众人离开后,军火库宽敞的仓库里只剩下了蒋家植和王春田二人。看着自己的长官和战友们消失在大门通道的转弯处,俩人沉浸在深切的不舍中久久无语,这个“不舍”除了是和战友的永别,还包含着自己生命的即将逝去......    俩人肩并着肩,强忍着重伤后的痛苦硬撑着身体伫立着,向着战友们离去的方向敬礼与祝福。良久后,二人相互搀扶着坐在了水泥面的通道上。    他们的前面有两只近距离倒腾小件物资的小型铁板车,是刘玉田让人推过来倒扣成了一个坚固的平台,放上轻机枪就成了一座机枪掩体。左面一米多处是触手可及的导火索,前面一览无遗地正对着三米多宽的大门。    这时的两扇大门留出了一条一尺多宽的缝隙,外面近午时的天光把通道口显示得很清楚。刘玉田临走时征得了蒋家植的同意,把仓库里的电闸线掐断,所以除了通道口一线整个仓库里漆黑一片。但蒋家植和王春田早已适应了里面的视线环境,又借着门缝透过的光线彼此可见对方的眼神。    “蒋长官,”沉默许久后,王春田终于闷闷地开了口:“已经过了几分钟了,还有多久?”    蒋家植看了一眼左腕上的手表道:“没过几分钟,时间还早。”    民国二十八年(一九三九年)毕业于四川铜梁第二总队的蒋家植学的就是工兵科,爆破仅是工兵科的专业之一。他深知这八千多斤梯恩梯炸药一旦爆炸是多么大的威力!更何况和这个炸药一起殉爆四处乱飞乱溅的其他爆炸物?    瞬间爆炸产生的高温、高压会让当时波及的各种规格的炮弹和大个头地雷同时爆炸,并未当时殉爆的爆炸物在空中落地的瞬间又会因为巨大的撞击而再次爆炸。除此,巨大爆炸产生的巨大无比的冲击波(气浪),又会把体积小并当时没被殉爆的如小规格炮弹、手雷甚至体型更小的各种子弹、连续爆炸产生的弹片等物激溅得更远而同样产生出致命的杀伤力!    这么大又全部是爆炸物的军火库,在数吨炸药爆炸所产生出来的威力和波及的面积是让人无法准确估计的,看起来刘长官拟定的15分钟撤退距离,在当下的战场形势上,也只是一个主观上的无奈设定。    撤退的部队在正常情况下,用人体能承受的长途奔跑速度运动,15分钟还能是够达到两千米的。但是现在部队里面还有轻重伤员,还在敌情并未明了的战场上,沿途很有可能出现一些不可知的情况,一旦如此,15分钟后这一段的距离能不能保证安全,就带上了若干的不确定性......    想到这里的蒋家植暗自在心里做了个决定,打算依靠自己的最大意志和生命力,再为撤退的战友们争取最少10分钟!这10分钟能让他们多撤出多远他心里没底,但能够多远离军火库一米,也就多了一分生还的希望......    蒋家植微闭双眼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体的状况。他是十几分钟之前肺子被打中,当时流出的鲜血灌满了肺腔让他喘不上气来,也辛亏身边的战友紧急施救,用步枪的通条裹上纱布捅进伤口把枪眼堵上,蒋家植吐出了一大滩鲜血之后才能艰难地呼吸。眼下他每喘一口气,胸腔里都如拉风匣般呼哧有声,时不时地嘴里便冒出血泡。    军火库的战斗结束前,刘玉田见蒋家植的右胸渗血,嘴角处流淌着血丝,就知道他的伤势很重便让他和王春田脱离战场。表面上领命的蒋家植深知自己绝对活不到返回驻地的时候,于是就和腹部中弹刚才疼得死去活来、后转轻并能活动的王春田低声商量,二人决定跟在作战部队的后面,看看能不能在战斗中对战友们有所帮助。    王春田是胃部中了一枪,最初时胃酸流进腹腔腐蚀得内脏钻心地疼痛,也是被捅进布条堵住了窟窿难忍的痛苦才有所缓解。所以二人尾随突击小队进了仓库,这才有了俩人在部队留下引爆炸药人员的最后时刻挺身而出的感人一幕。    “这会儿...肚子还疼...不疼了?”蒋家植说话语气显得很缓慢地问了一句。    “还行,蒋长官。”王春田脸色很白,苍白的脸庞不住滴落着汗水虚弱地答道。    蒋家植看了一眼王春田,嘴角上泛起一抹笑意费力地说:“疼痛还是我们...活着的人...才能体会到的...感觉不是?只要...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什么感觉...也没有了...兄弟。”    “俺听你的,蒋长官。”王春田仍是憨声憨气地闷声道。    蒋家植听对方如此回答不由一怔,但随即又欣然一笑。他欣赏并体恤这个憨厚汉子的初始,还是昨夜在山路行军的途中。因路途较远,身体单薄却背负也重的蒋家植早就体力不支,正咬牙强撑时,身后突然伸来一只大手扶了一下他的胳膊,蒋家植回头看去,见是中队里的机枪手王春田。    “蒋长官,你背的东西太重了,俺替你背一点吧?”王春田道。    从战区司令部直属机关抽到支队的蒋家植精通的是布雷、排雷、炸药制作、爆炸物制作以及作战器材制作等专业知识,属于技术性人才,所以身体素质较前线部队的士兵差了一些。    他见王春田主动帮忙,便默然一笑以示感谢。然后王春田先把蒋家植身上背负的20斤重的炸药包解下放在自己的身上,又将对方的干粮袋及水壶等挎在自己的肩上,这样一来,蒋家植的身上就剩下自己的手枪和子弹。而王春田除了自己的轻机枪、5个弹梭及水壶、干粮外,又添上了蒋家植近30斤重的装备。    一路上王春田紧随蒋家植身后。他并没有过多的语言,身材魁梧的上等兵如同一个大哥哥一样庇护着个小体弱的少尉军官,倒让年纪大几岁的蒋家植暗自惭愧!原本是个孤儿的他再无亲情,只有部队里的上司下属等战友们皆为他情感和生存的依靠。感动之余,蒋家植和王春田路间休息时闲谈,也就大概地了解了彼此的情况。    肺管子里的呼哧声越发地急促,蒋家植又吐出了几口鲜血后,呼吸稍稍平缓了一些。他边咳喘边说道:“别...‘蒋长官’地叫,别扭。我老哥一个,没个...兄弟姐妹。你可愿意...愿意喊一声‘大哥’么?也让我在...在临死之前有个...有个亲人?”    听闻此言,王春田这个关西大汉不由地泛红了眼圈,他嗫嚅了一句:“大、大哥......”说完后他伸出左臂揽住了蒋家植的肩膀,眼泪不受控地涔涔下落!    蒋家植很满足地笑了,他感到了少有的温馨和亲切。部队里的战友情并不浮现在表面,那是融在骨子里、体现在战场上的生死相依、又能为对方挡子弹的常人难以体会到的铁血情怀。而眼下,除了战友之外再无亲人的蒋家植在生死之际有了个“兄弟”,这让他怎么能不欣慰和激动!    蒋家植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两只香烟,递给了王春田一支,自己把手里这支三炮台牌的烟卷放在鼻孔下,非常吃力又非常缓慢地闻了一会儿,然后又踌躇再三想把香烟放进口袋——平时他的烟瘾很大,每天都想法弄点旱烟卷上几支抽,但这时候他怕抽一口呛了肺管,极为艰难的呼吸无法再以为继。    在他手里的香烟将要送进口袋里时,忽听右侧的王春田“嚓”的一声划着了火柴,然后递过来看向自己。蒋家植看向对方,脑子一热把香烟对准火头点燃,但吸入嘴里的那口烟始终没敢吸进去而是轻轻地吐了出来。    见王春田又点上自己的香烟美美地吸了一口,然后微闭双眼缓缓喷出,显得非常惬意、舒适。蒋家植自嘲地一笑慢声道:“古人...兄弟结拜...焚香为誓...饮血为盟。你是...我的...亲兄弟,不用...焚香,也无需...摆酒。这两颗...香烟,就寄托着...你我兄弟...的血肉情怀...好兄弟,为兄有...有幸和你...同生...共死、共赴...黄泉!”说完他也深吸了一口。    果不其然,蒋家植吸入了这口香烟后,竟被呛得一口气喘不上来,仅是短瞬间,憋胀得双眼凸起,面脸通红,他大张着嘴喉咙里“呵呵”作响,甚至眼神都开始涣散!    王春田见状慌忙扔掉手中香烟,然后两手在蒋家植的前胸后背又是轻拍又是上推,几秒钟之后蒋家植终于“哇”地一下喷出一口鲜血,然后肺管子里传来一声“呼噜噜”的**声!    正费劲地恢复中,俩人突然听到仓库外面的什么位置传来一声似手榴弹的爆炸响!俩人心里一惊互看了一眼,都明白这是盛庄的日军出现在了军火库的大院,并且触碰到了刘玉田他们临走时布下的诡雷。    好容易能喘口气儿的蒋家植看了看手表,见原定的15分钟刚刚过去了八分钟。这就是说还需要最少一半的时间,才算达到了刘玉田的指定要求才可以引爆炸药,但是离着自己决心给他们竭力争取的时间,相差还很远很远......    想了一下,蒋家植摘下手表递给了王春田小声道:“鬼子...进来了...我的情况...很可能...坚持不到...这个点儿。”    他指着表盘上的“5”说道:“这个...稍长一点的...表针指到...这里,就是...拉响...炸药包...的时间。听...听哥哥的话..你绕到...我的...左边来...手...手不要离开...导火索引信...。然后...把我向右...推开一点...我来...我来操作...机枪。如果没到点...我没了呼吸...你也...不要动..鬼子...进来后...离你不远时...你立即...引爆...明白吗?”    王春田闻言后起身到了蒋家植的左侧,接着把后者轻轻推到他原来的位置上。蒋家植查看了一下日式轻机枪的弹斗,见里面整齐地排放着6个五发子弹的弹夹,于是他拉栓将一颗子弹上膛,把枪口对向了大门的缝隙处。    “我们在...这里射击,”蒋家植断断续续道:“鬼子...再多也...也无济于事...因为他们...不敢往这里...开枪。他们...不开枪...冲不进来...开枪又怕...打爆了...里面的弹...弹药,所以咱们还...还能多...拖点时间。兄弟,咱哥俩...临死前...还能...拉一些小鬼子...陪...陪葬,实在是...是赚大发了......”蒋家植的嘴角泛起了血沫,于是便不说话了。    军火库大院出现的日兵总共才十几个,他们是附近粮库、燃料库和车站仅剩不多的日兵所组成。这些日兵在各自单位被派出来时间不差多少地摸到了这里,最先到的是粮库的4人,他们原本在粮库各司其职值班放哨,但自己的小队抽出去增援军火库的战友始终没回来,更让人焦虑的是那边已经好一阵子不响枪声了!因此值班的军官便派出了只能派出的这四个士兵前来查探究竟。    有这个想法并行动起来的还有燃料库以及车站相关的人员,他们都知道事关重大,仗已经不再打了但战友们既不见人影也没个音信,这是最让人感到惶恐不安的。同时车站的几个日军官兵亲眼看到了中国军人从军火库里“仓惶”逃走,但自己人却为什么久不露面报个消息?    总之,刚才的交战还极为火爆的战场,眼下竟然长时间寂寂无声,敌人仓惶远遁而皇军的官兵们为什么一个也没出现?这种诡异的情况就不得不让盛庄所有还活着的日军惶恐不安极为疑惑,因此就不得不悬着一颗心前来查看了!    先后到来的他们一开始分别在大门外向里面探头探脑了一会儿,凑在一起的计12个人,其中有一个是车站值班室士官级别的军官,在他的指挥下众日兵小心翼翼地进了大院。只见院内的营房宿舍、出入登记室、食堂、瞭望塔和周围相关的库房等都变成了废墟,一半以上的废墟四周横陈着众多的尸体,其中宿舍的侧前更有几十具身着土黄色军装。那是军火库的日兵刚刚集结时,便遭到炮火集中轰炸而导致的惨状!这些残缺四肢、肚破肠流并把附近的地面流淌成一片片血泊的场景,直让刚刚进来的日兵们胆战心惊!    越往里走,惨烈战斗后的痕迹越多,余烟袅绕的废墟旁到处是黄澄澄的子弹壳、腥红或黑褐色的血迹、各种姿势躺卧的尸体,其中还有七、八具身穿蓝灰色军装的中国军人。    众日兵正惊悸地向里面搜索运动,一个日兵不小心地触碰了一块砖头,随着一声手榴弹的炸响,该日兵浑身是血地倒了下去!    “小心诡雷,诸君挑光滑的地方走,千万别触碰任何东西。”日军士官大声喊到。    实际上用不着再提醒的日兵们一路上自会格外小心了,直到拐进了军火仓库通道前,果然没有再出现任何意外。    到了直达仓库里的通道口,日军士官站在拐角处伸枪侧头看了一眼,发现仓库厚重的大门敞着一条尺宽的缝隙,十多米长的通道两侧躺满了日军的尸体。    通道尽头尺宽的缝隙后,正是他们想要进去查探究竟的去处,只是原来他们车载人背装卸弹药进去了多少次再也熟悉不过的仓库,此刻却犹如一个吞噬一切生命的巨大恶魔的大嘴,正呲开了一条充满了诱惑的缝隙,兀自深沉地向着他们无声地呼唤......    日军士官在拐角处心惊肉跳地纠结了一会儿,暗自一咬牙下令众人和他一起冲了进去。待到了通道里面后,众日兵们竟然齐齐地发出了愤怒的叫喊声!    原来通道两侧横陈的日兵尸体除了两腿之间的兜裆布外,大多数基本光着身子,除了几具还留有白色的衬衣。进了通道里的日军官兵们愤怒大叫的原因是他们觉得受到了侮辱,忍无可忍的侮辱!士兵们战死沙场那是归宿,也是荣耀,但死后还要被敌人扒光衣服袒身露体,那便是对人格的侮辱,对武士尊严的践踏!    其实这些日兵们真是冤枉了这些中国军人。刘玉田得知仓库里有二百多 斤黑素金炸药后,命令部队每人背点将之带回去,他还特意提示梁大恭用通道口日兵尸体的棉衣裤腿或衣袖装运。    梁大恭更知道黑索金炸药的威力大于梯恩梯一倍以上,把它带回去用在以后部队和日军的作战上,绝对会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但是黑索金炸药的稳定性很差,怕磕怕碰、怕火怕光,甚至声波达到了一定程度都会将之震爆!    梁大恭经过刘玉田的提示,也觉得日兵穿的棉衣棉裤包裹该炸药最为合适。把裤腿或袄袖割断,系紧一头装上炸药再系紧背在身上,其柔软度和厚度比别的什么都好。正因如此,三大队的士兵们哪管什么日兵的感受?这么好的东西不拿来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有用的东西毫不客气,没用的东西也不能白瞎。三大队的士兵除剥下日兵们的棉衣裤割下了裤腿和衣袖外,又在日兵们半裸的尸体下面倒腾了一会儿才算完事。    愤怒不已的日兵们咆哮着生了一会儿闷气,便有三三两两开始要挪动几具尸体,因为这几具尸体不仅后背冲上露着半个屁股,多毛的大腿还横伸在通道之间有碍通行。    就在几个日兵伸手搬动尸体肩膀的当口儿时,士官忽生警兆,赶忙大叫一声:“不要乱动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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