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庄的浚河边,七中队副黄建东带着一小队长朱成福、二小队长李有坤及一些士兵向回绕行了一段路,摸到了他们在夜间经过的一片树林里。进了林子后,黄建东一摆手所有人趴下,然后带着朱成福、李有坤俩人用匍匐姿势向北侧爬行,待距离树林边还有几十米处他停下了身子仔细观察。 从前面稀疏的林木向前查看,黄建东估计着这片树林的最边缘距离石桥处的河边岸仅有一百五、六十米米,离着河对岸也就二百三、四十米。这片树林多为榆树组成,间或夹杂着一些杨树和一些河边延续过来的垂柳,总的宽度没超过60米,长度约200多米。 黄建东把树林大致的印象默默记在脑子里,然后向150多米外石桥边上的日军哨所看了一眼,打着手势示意俩人向回爬,然后带着十几人悄悄爬了出来绕回了原来的树林里。 “那片小树林我觉得可以做为阻击阵地,你俩觉得如何呢?”回到原来的树下,黄建东比划着图形问两个小队长。 “属下觉得可以。”朱成福道:“一来那里的左侧直接面对小石桥,也就是这个浚河的最窄之处,二来鬼子要是强行淌水进攻,在那里就可以直射鬼子的进攻路线。要是鬼子涉水在岸边向我们射击,河岸和树林边还有一米多高的坡度落差,正好能避免我们直接面对鬼子的火力进攻的缺陷。” 见黄建东又看向自己,二小队长李有坤点点头道:“属下没有异议。一旦打起来后,我们每个弟兄都可以凭借一棵大树作掩护。虽然离着河对岸近了点,也是鬼子掷弹筒的发射距离,如果我们组织起一些枪法准的弟兄,专门打他们的掷弹筒兵,就可以把弟兄们的损失降到最低。” 黄建东赞许地看着两个属下点点头道:“你们俩说得都有道理,就这么定了。一会儿怎么布置人员和火力,临打之前再具体安排。先在这里休整一个小时,告诉弟兄们严禁四下走动和喧哗,一个小时后向西侧潜行。” 黄建东在战斗部署上显得比较“**”是比较刻意的。虽然他是个岁数不小年头不短的少尉,但带着部队独当一面还是头一次。即将要打的这一仗以少抗多除了两挺轻机枪和两支冲锋枪外,和日军相比在任何方面都不占多大优势。一仗下来能活下来多少人,得看仗打到什么程度和多长时间,更要看所有弟兄的作战能力和战场上的发挥能力。 说句实在话那就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一仗是九死一生之战,但盛庄的燃料库、粮库和主要目标军火库都是二十多人的两个小队,既然他们能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浚河这边又哪能当了孬种?虽然黄建东了解这些官兵们都抱有随时为国捐躯的心理准备,但是带头的指挥官也必须拿出个经过了认真思考后的详细方案不是? 现在和两个上等兵出身的小队长商议,一是为了博采众议采纳最好的战术方法,二是也为了避免自己一言堂的布置万一不是那么稳妥、就可能会致使部队难无法完成刘长官交代的任务,那样一来,自己所承受到的并不仅仅是众人的质疑和蔑视,更重要的是在作战中导致官兵们出现不应该的损失。。。。。。 一个小时之后,七中队的25个人摸了回来,在距离浚河石桥仅一百五十多米的树林里潜伏了下来。官兵们借着树木和林中阴影的遮挡,把头深掩在半尺多高的荒草中,鼻端嗅着草叶和泥土的气息,紧闭着双眼只靠听觉查探着四周微弱的细小动静。 这些人坚实的胸膛与鲁南厚重的大地紧紧贴靠,此刻的心里面也许在想着自己的老爹老娘、无时不在期盼自己的婆娘以及年幼的孩子,更或许什么也没想,只是等着一会儿打起来自己把敌人多多的干死或直到敌人把自己打死!活多久也是个死,自己战死在保家卫国的阵地上,多难的国家一定会给自己的亲人一点抚恤,这也算是死后孝敬爹娘或贴补妻儿的一种方式吧。。。。。。 时间快速地流逝,树林里的光线渐渐的越发明亮清晰。和两个小队长一起低伏在草丛中的黄建东,这个时候很担心河边哨所处的日兵会发现树林这边的蛛丝马迹。好在东边升起的太阳转向东南,而一百多米外的树林梢又遮不住光线的斜照,所以日军哨兵们虽几次漫不经心地扫视过这里,也被斜射的阳光刺花了眼睛使得视线不清。 正在寂静中朦胧间,黄建东和七中队的众人们忽听到身后侧的偏东南远处传来隐约可闻的轰隆声,那声音持续了近六七分钟,就好像一群酣睡的人在远处扯起了连贯成一片的呼噜声。 “终于打起来了,支队长他们好样的!”七中队的20多人全都参加了刘玉田的战前部署大会,都清楚身后这微弱的声响代表着什么。 支队长邹志林带两个大队的弟兄远途跋涉80多华里,能否及时并准确地到达徐家林凹形公路提前设伏是一个难题,而能够拦住并给日军的运输车队巨大的压力、使之立即向盛庄发电求援又是一个难点。看起来上述两点都被一、二大队顺利解决,那么剩下的就是三大队和炮中队的登台亮相和精彩表演。如果说徐家林的一、二大队是这场大戏的揭幕人,那么,盛庄浚河边上他们三大队七中队这25个弟兄,就是这场大戏能否完美结束的落幕人。。。。。。 轰隆声从微弱到彻底消失了约十来分钟,突然那一带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枪声,这枪声就意味着支队的突袭战已经打响! 听到了这阵枪响的七中队官兵们兴奋与紧张了起来——有谁不是呢?自三年前的台儿庄战役他们在淮河一线拼死阻击北上的日军以后,再跟随部队出动作战就是被动的抵抗、转移和撤退。 深入敌后主动进攻、以少战多在日军的老窝里虎口拔牙,仅仅这个冒险与刺激,就会让任何一个真正的热血男儿血脉喷张!这种感觉他们曾压抑了很久,久到几乎要失去这种有人类以来的抗击本能。也就是今天,新组建的这支编制不小可是成员并不多、但是却有这么两个年轻锐进的指挥官,重新点燃了整个支队官兵们深埋在内心里屠戮外敌的熊熊烈火! 且不论今天一战的结局如何,仅是策划组织者能亲临现场身先士卒与他们同生共死,就足以让这些官兵们摒弃任何杂念,全力以赴地做好了以命搏杀来完成任务的心理准备! 众人听着枪声感慨不已时,又听到了炮弹爆炸的响声,这更让他们兴奋起来!以前在战场上总是他们挨炸,他们不止一次地看到自己的战友被日军的炮弹炸得尸骨无存、不止一次地被炮弹震得魂飞魄散!而眼下自己支队的火炮虽然口径不算大,但密集且连绵不绝的炮轰闷响,仍让距离被炸处几千多米外的他们震撼不已!无人不在大脑里尽情想象着日军官兵在我军的炮火中被炸得血肉飞溅、人仰马翻的情景。。。。。。 炮轰还没结束,就听那边几个位置先后响起了凄厉的警报声。这时部队中间的黄建东对身边的朱成福和李有坤小声道:“鬼子的岗哨都出来了,你俩向两侧的弟兄传令,以我为中心,我左侧的对准河这边的鬼子,右侧的对准河对岸的鬼子,听我枪响后一起射击,必须在一排射击后干掉他们!” 趁着盛庄响起枪炮声的混乱,一起突然射击击毙四个日军哨兵,是黄建东他们早已商定的计划,甚至每个小队的哪些人针对哪个目标都有了明确的指定。这时的石桥两端四个日军哨兵骤然听到车站附近的几个大型仓库一带响起了枪炮声,甚至那几个方位都先后拉起了紧急情况的警报声,均不约而同地站在哨所外,转身向东南方向惊诧地看去。 “砰”地一枪先是黄建东打出了子弹,紧接着众多的步枪一阵齐射约20颗子弹就射了过去,只见包括不到三百米处河对岸在内的四名日兵在密集的子弹下应声而倒。 “冲上去!”左侧的李有坤低喝一声,带着手下的众人冲出树林向哨所处跑去,黄建东向朱成福招呼了一下也跑向了河边。 二小队的多数跑到了对岸,两个人在哨所旁面向临沂持枪警戒,他们视线的前面是一条几米宽的土路,土路两边均为杂树林和空旷的庄稼地。剩下四人俩人抬一具日兵尸体,将之扔到河边的芦苇丛里,同时另有两人一人取下身后的两个炸药包,另一人拿出背包里卷着的导火索和两支雷管,在距离河岸北侧大约10米的桥下面开始布置了起来。河这边有几人处理了尸体,李有坤还在石桥的两边仔细看了看。不到三分钟,石桥对岸的几个士兵布置完毕向回撤,到了桥这边后,李有坤下令让警戒的俩人回撤。 一切就绪撤回树林里后,前后用了不到十分钟。 黄建东返回后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日军的增援部队什么时间会上来。现在炸断这座石桥显然早了一点,盛庄的枪声和炮轰以及好几台警报齐鸣的声音肯定会惊动临沂的日军,并且盛庄出现了突发情况,驻守的日军也不可能不给临沂通话说明情况。临沂出动援兵则是一定的,并且乘坐汽车的可能性也非常大。如果自己这边现在就炸桥,爆炸声响肯定会让两地的日军有所察觉,一旦临沂日军判断出桥被炸毁,是否会做出其他准备也很难说,而且日军盛庄这边也会派出部队前来查探,七中队这点人势必会面临着两面受敌的危险。。。。。。所以,最好还是等一等。 “你们布置桥炸桥的导火索留了多长?”黄建东问李有坤。 “接近15公分吧。”李有坤问了身边的一个士兵然后道。 “15公分。”黄建东算了一下,根据当时战区兵工厂制作的导火索其燃烧速度,导火索燃烧的长度大约在0。82cm/秒,这个长度一名士兵从引燃到爆炸有18秒左右的时间。正常情况下引燃导火索跑过桥,在这边的安全区隐蔽起来毫无问题。但要是在日军增援部队到了河边再炸桥的话,爆破手回撤时要想避免遭到河岸边日军的枪弹射击、或跑到部队埋伏的树林里还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原定的日军汽车将要上桥时引爆炸药的方案要取消。 “看来我们要提前炸桥了。”黄建东说到。 “提前炸桥?不等鬼子的汽车上来再引爆吗?那样的话可以捎带最少一车的鬼子狗命啊!”朱成福问道。 “掐好时间炸桥,是有可能捎带鬼子的一辆汽车包括一车的鬼子性命,但我们就会损失一个兄弟,因为他在点燃炸药包之后是跑不出鬼子的射击范围的。我们的人本就不多,阻击的任务也不是短时间就能结束的,还是提前炸桥吧。”黄建东道。 朱成福细想了一下,也觉得黄建东说得有道理,于是便不说话了。这时李有坤说到:“黄长官,属下有个想法,可保证能在炸桥的同时既能捎带一车鬼子,也能保证爆破手安全地撤离,只是要在桥的这面再布置一个爆炸点,同时炸药包导火索设置得再短一点。” “还有这样的好事?”黄建东立即兴致勃勃地问到:“你说说看。” “属下刚才和弟兄们搬鬼子尸体时,看了一下靠我们这边、也就是南岸的河边是一溜一米多高的陡隘子,下面的水流也很急,我估计水深最少也在1。5米以上。属下琢磨如果在鬼子的第一辆汽车快要在北侧驶上桥面时,这边的爆破手点燃导火索,导火索燃烧的时间这辆汽车可能会跑出十几米或更远。但无论多远,只要它一上了桥面,两边的炸药在两头爆炸,就是炸不到汽车,它也会随着桥面的断落而落进河里。桥这边的爆破手在桥下河边悄悄点燃导火索后,立即钻进水里一个猛子顺着下游就能游出很远,然后想法上岸便是。桥那边的爆破手也采取这个办法,先提前点燃,然后悄悄下水潜水游走。”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黄建东兴奋起来说道。 他非常希望能在炸桥时捎带上最少一辆汽车的日兵,因为在平时的作战中能够消灭一名日兵,国军士兵们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眼下这个机会只需要在炸药包的附近提前安排好一个士兵,这个士兵能大概估计出日军汽车驶上桥面的速度、以及炸药包导火索燃烧速度的大致交汇点动手点燃即可。但是这样的安排势必要牺牲一名士兵,虽然这样的牺牲和日兵交战时的牺牲意义相同性质一样,但给任何人、尤其是给亲自下命令的自己的感受却不相同。正因此,思来想去的黄建东刚才才决定放弃这个打算。 但是现在李有坤提出了一个能解决这个难题的主意,黄建东却暗自里有了一点尴尬的心态。因为他也亲自到了河边,也观察了一下石桥那边的地形特点、石桥的坚固程度以及桥下最合适摆放炸药的位置等,但却没像李有坤观察的那么全、那么细,没做到刘玉田在布置大会临结束时提到的“作为一名指挥官,但凡和作战有关的,都要事无巨细地亲手掌握。。。。。。”于是他此刻立即表态赞同道:“主意很好,桥这边的爆破手好办,但是桥那边的爆破手就很难找了,首先是水性很好,然后是胆大心细能准确掌握时间,最重要的是还能挺身而出,你俩看看队里的弟兄们有没有这样的人?” “不用别人,黄长官。属下入伍前在武汉乡下种田捕鱼,汛期时的长江都能游过去,所以这条小河还难不住我,请长官批准。”李有坤眼神坚定地说。 “真的有把握?”黄建东认真地想了一下说:“有个大概的计划吗?你谈谈看。” “黄长官你看,这座石桥的河两边都有芦苇,让这边的爆破手提前藏在里面,一旦发现鬼子的汽车在对岸桥上露头,立刻点燃导火索,然后不惊动鬼子悄悄溜下水里潜水顺流游远就是。我现在就到河对面的桥底下芦苇里潜伏,一旦鬼子的汽车驶近,属下根据声音判断其距离,动手点燃就是了。” “好,我同意你去炸桥,只是千万当心,如有意外,你可自行做主提前引燃炸药,一定要安全撤回。现在派两个弟兄在桥这边补上炸药包吧。”黄建东叮嘱道。 李有坤转身叫来副小队长交代了几句,把里外的军装脱了下来让人保管,自己则穿了条短裤带了几根火柴和补设炸药包的几个士兵奔河岸的芦苇丛跑去。黄建东直到看不见了李有坤的身影,收回了视线看了看怀表,发现自开枪打死四个日军哨兵至此时,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这个时间里,车站附近的几个仓库位置依次响过了枪声和炮声、转而又是第二轮的炮声以及面积更大、范围更广的枪响声,只是鬼哭狼嚎般地几处警报声依次消失了! “传令下去,准备战斗,临沂的鬼子援兵马上就要出现。”黄建东直觉到临沂日军的增援部队已经逼近,因为他内心里的感觉从来没这样的清晰、这样地强烈过。这时身侧后的车站、仓库那边的枪声仍未停止,所以前面河对岸有无日军汽车的动静也完全听不到,黄建东的这种直觉,只能归结于一个有作战经验的军人从生死边缘中得到的倏然而起却又划抹不掉的一种感觉。 果然没过几分钟,在河这边增加了爆炸点的士兵们刚回来后,一溜的汽车出现在河对岸七中队官兵们的视线中。在灰黄色的背景下,北面的土路上出现了一辆、两辆直至四辆汽车急速地驶向河边。透过汽车疾驶卷起的烟尘,在黄建东望远镜的视线里,依稀还可见更有众多的日兵徒步向这边跑过来! 看到汽车接近石桥,不仅是桥那边芦苇丛里的李有坤、七中队两个小队的其余官兵也无不激动与紧张。激动的是炸药包一响,一定会有很多的日兵血肉横飞地倒毙在眼前,紧张的是气势汹汹的日军数量实在是太多了,看架势最少不低于一百多的日军全副武装杀气腾腾地挟威而至,自己这边仅二十余人的抵抗究竟能挡住他们多久? 包括黄建东在内的所有人正忐忑不安间,河对岸距离石桥仅仅十几米时,日军的第一辆汽车突然停下了并跳下了十几名官兵! 日军在临沂市暂时驻有一个隶属于日军独立混成旅团的联队部,平时仅有一个中队负责周边的警戒及维持治安,另有一个宪兵分队隶属于张庄的宪兵小队,他们配合隶属日军华北特务机关的四名日本特务,负责侦破国军军统特工的特殊任务。 十几分钟前,距离他们十几华里远的盛庄最初的枪声并未惊动临沂日军,但那边密集的炮轰声音传过来后却让他们大吃一惊!紧接着盛庄打来了电话,报告说有大批的中国正规军前来袭击皇军军需转运站重地,请速来救援。 日军的大佐联队长闻言后惊骇莫名:“大批的中国正规军”到底有多少人?确定再三盛庄那边的回复说敌人总数最少不低于一个团,因为同时徐家林那边的辎重车队也遭到至少两个营敌人猛烈的袭击,所以盛庄这边也有最少一个营的中国军队。。。。。。 日军大佐闻言后命令副官立即给附近的部队打电话,命令紧急跑步到联队部集合准备救急。在等待部队集结的间隙里他思忖再三,最后决定亲自带队前往盛庄。 十多分钟后附近的部队到了联队部,只有两个不完整的小队约百十人列队待命。日军联队长自然明白手下的几个大队除了跟随旅团主力前往苏北扫荡,手头仅剩的一个中队分布几处除了下乡征粮、营区值守外,所有能派出的兵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能集中过百,也算得上是全力以赴了。副官简单地向部队说了一下任务,大佐就上了紧急抽调来四辆汽车的头一辆,急匆匆向盛庄驶来。四辆车加上些军需,挤得满满的也仅仅有50多人乘坐,剩下的60多人就只好跟在车后跑步跟随。 日军大佐叫金井新太,现年45岁,最早在关东军任警备中队长。九年前曾随队参加过进攻中国东北锦州、承德的作战,是个很有战场经验的军官。后来日军为了充实华北派遣军从关东军里抽调了不少兵力到了山东,金井新太也在其中并升为少佐。不久后他参加了徐州会战、武汉会战等诸多大型战役。 因在战场上表现突出、思维缜密多谋善断而受到重用,一年前金井新太被提拔晋升为大佐并加入昭和14(1939年)新编成的独立混成第十旅团,在这次清剿作战中率领着一个联队驻扎在鲁南的苍山县郊并进行了几次作战。作为联队长的他本应该始终和部队同在战场,只是半个多月前他曾经的旧伤复发,无奈从前线退下来就近在临沂的日军医院治疗腰椎,暂时就没回去。联队里自有中佐参谋长带队,所以旅团长水野信少将拨给他一个中队前往跟随,并让他在治疗期间暂时担负起协助行政部门进行军管的职责。 前往盛庄救援他亲自带队上路,则是他私下不方便对人说的一个原因。那就是盛庄的军需转运站尽管隶属于山东的第十二军军部直辖,但紧挨着临沂,一旦被中国军队袭击得逞,作为相邻地区的最高军事长官他是负有连带责任的。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尽管他因为以前负伤被弹片重创了后背,但还不到瘫痪卧床的程度,他的军事生涯还没到头,他的肩膀上还没扛上将军的肩章,所以他要证明给别人看—— 联队部派出了部队能成功解围,上面除了满意自不会说出别的什么。但自己身为皇军的高级军官亲赴险地带队作战,对内是一种激励,对外或许也是个样板,最低程度也会给旅团甚至军部的上司们留下个不仅还能领兵打仗,甚至还和往日一样不惧危险亲力亲为的印象不是? 临沂日军车队的第一辆车到了河边正准备上桥之际,坐在驾驶室里的金井突然察觉到有些不对——临沂皇军部队的汽车到达,本属于他联队的执勤哨兵应该出现在哨所前持枪立正行注目礼才对,可为什么不见了影子? 对战场非常敏感的金井新太立即叫停了汽车,然后从车上下来举起了望远镜向着河对岸仔细观察,接着又摆手喊来一个小队长吩咐了一句,就见小队长喊了一声,刚才跳下汽车的十几个日兵分出两拨各有六、七人,一伙上了石桥向对岸跑去,另一拨分两伙在石桥的两侧向河边搜索。 那边石桥下芦苇里的李有坤刚才捏着一根火柴刚要擦着,突然见汽车停下不动便不由楞了一下,然后他听见这辆车的车厢上似乎所有的日兵都跳了下来开始警戒,于是他伸头透过芦苇的缝隙紧张地盯着那里。直到他看见十几个日兵分成三个方向前往搜索,李有坤便知道不能再等了,必须当机立断立即炸桥! 河南岸二百多米外的树林里,黄建东等人在满怀期待中等着炸药爆炸,突然看见日军汽车骤然停下,均在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要坏。黄建东毕竟当兵年头不短见识也多,对面金井下车时他的膝盖弯了一下左手又抚着后腰,瞬间放低的肩膀上那片肩章上两杠三星的大佐标志,一下子就落在黄建东一直举着望远镜的视线里! “大鱼,一条大鱼啊!”黄建东的心砰砰跳着,忙小声对朱成福道:“你立即组织身边的两个弟兄,加上你我对准河对岸脖子上跨望远镜的鬼子军官,听我命令一起射击。那可是个大官,快!” 河对岸桥边的李有坤知道头顶上的日兵一旦走到了桥下,不仅马上就能发现两个日军哨兵的尸体,同时也会发现自己甚至炸药包,而在桥面上向南边跑动的日兵,再有一会儿就能跑到河对岸对自己的弟兄产生威胁,因此他不再犹豫,把一根火柴的火药头贴在导火索的断截面上,然后紧贴石质桥墩子“嚓”地划着了火柴,利用瞬间的磷火高温点燃了这截导火索,然后盯着滋滋燃烧着的火头看了一眼,紧贴着桥墩往河里慢慢蹲下身子直至没顶。。。。。。 树林里朱成福传令完成后向黄建东点点头,黄建东回身后伸枪瞄准,深吸了口气然后小声但足以让另三人听清的声音缓缓说道:“一、二、射击!”话音刚落,四颗子弹基本是同一声爆响,带着破空的轻啸齐齐地向着对岸同一个目标窜去!树林里的枪声响起后,南侧桥底下提前躲在芦苇丛中的爆破手张福斌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既然树林里已经开了枪,就说明战斗已经公开化了!所以他不假思索地引燃了导火索,然后一矮身钻入了水中。 南岸的枪声一响,北岸的日军大佐应声而倒,旁边的少佐副官和带队的一个小队长顿时慌乱了起来!副官一把抓住尚未倒地的联队长,只见他深黄色将校尼的上半身军服上有两个弹孔正向外喷血溅射,但比这更触目惊心的,却是大佐的左眼眶已经成为一个吓人的汩汩流淌的血窟窿,除此耳侧的军帽上也有鲜血迅速地浸湿。。。。。。 后面不远的第二辆汽车,待命的日军突见眼前发生了重大变故,一边大喊大叫着跳下车冲过来帮忙。等他们跑到联队长中弹的位置刚刚站稳时,忽听桥下的日兵也是大声喊叫似有了发现,同时桥面上小跑的六、七日兵又突然转身叫嚷着发出警告,同时其中的两人举枪向河对岸的树林里射击。 但是相差还没到两秒,众日军官兵们刚明白了怎么回事还没有所反应时,两声巨大的爆炸声先后响起,同时烟柱、火球及水雾夹杂着大小不一的无数石块四下飞溅,在巨大气浪的裹挟下,这些大小石块就如同狂风卷落叶般地冲击着附近的所有物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