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节 抢钱还是你们更专业
“欧阳四海见过夏大人!” 夏华的书房里,一个浓眉大眼、相貌堂堂、神采凛凛、皮肤黝黑、身体健壮挺拔如松的青年毕恭毕敬地向夏华行大礼。 “欧阳船主不必多礼!”夏华笑容满面地扶起欧阳四海,“相识这么久,今日总算见面了!” 旁边的杨江打趣道:“看来,欧阳船主对我们家大人总算完全放下心了。” 欧阳四海脸黑得看不出脸红地道:“这个么…防人之心不可无嘛,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但在确定夏大人对我确实是一腔真诚后,我自然披肝沥胆回报之,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 “你放心,”夏华微笑道,“在给皇上的奏折里,我肯定会为你多多美言几句的。说起来,这次幸好又有你。”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东南豪强大户们和广东本地豪强大户们联合起来下足血本地制造粮荒危机对付夏华,夏华根本无惧,因为他有的是粮食,巴蜀的、倭国的、高丽的、辽东的粮食都只是烟雾弹,他真正的储备粮来自莫朝和占城国。开玩笑呢,夏华是莫朝的救命恩人,是莫朝的“隐形太上皇”,他跟莫茂洽要什么莫茂洽就给什么,占城国也差不多。金银财宝,莫朝拿不出多少,美女,夏华不感兴趣,莫朝能给夏华的东西就是粮食了。莫朝占据着红河三角洲,占城国占据着湄公河三角洲,此二地都盛产粮食,提供给夏华的粮食足够解决粤闽粮荒并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中把那帮人杀得一败涂地。 粤闽没有因粮荒而爆发饿死人的饥荒,但莫朝境内爆发了。莫茂洽对夏华的“孝敬程度”堪比亲儿子对亲爹,夏华跟他要粮,没说要多少,只是说“越多越好”,于是,他带着莫家朝廷上下以横征暴敛的方式和敲骨吸髓的势头把莫朝境内搜刮了个底朝天,不但把广大农民家的余粮全部征走,甚至连口粮和种粮都没放过,搞得莫朝境内哀鸿遍野、哭声震天、民不聊生,继而爆发饥荒饿死了成千上万人。 在夏华跟那帮人僵持着的一个多月里,来自莫朝的粮食源源不断,高达一百二三十万石,同时还有同样源源不断的来自占城国的粮食,高达六七十万石,总数不下两百万石,被秘密囤积在大屿山岛、香港岛等岛屿的腹地,有这么多的粮食,夏华还怕啥?最重要的是,莫朝给他的粮食几乎是白送的,占城国给他的粮食也几乎是半卖半送的,把海路运输成本算进去,这两百多万石粮食的成本价钱不足一石二钱。那帮人跟夏华玩价格战?夏华足以把他们玩得连棺材板都不剩。 “公玉兄,”杨江感叹道,“你可真是你说的‘扮猪吃虎’的宗师啊,上次这么干,这次也这么干,干得出神入化、炉火纯青,瞧你一次又一次地跑去府城装孙子求人那副低三下四、可怜巴巴、凄凉茫然的样子,骗过了多少人啊!” 夏华呵呵一笑:“我不装孙子,现在怎么成为大爷?又怎么让那群妄自尊大、不知死活、自以为大爷的二百五变成孙子?” 杨江点点头:“公玉兄你表面上看似被那帮人打得苦苦支撑、处处被动、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实际上呢,你的每一步都是有条不紊、料敌先机、谋定后动,比如,你明明手里握着大量的粮食,却故意秘而不宣、按兵不动,等到对方在囤积居奇、哄抬物价、投机倒把中把绝大部分钱财都换成粮食和票券时,你才突然间以雷霆万钧之势把手里的米山米海砸出去,让粮价一下子暴跌、票券大幅度贬值,让那帮人亏了血本,手里的巨量粮食一下子成了非常廉价的东西。就跟打仗一样,明明实力占据优势,却故意示弱诱敌,把敌人引诱进伏击圈然后一举歼灭掉!” 夏华冷笑道:“说的不错!其实这场风暴原本不至于持续这么久、闹得这么大、波及的范围这么广,我有实力,包括银子、粮食、军队,也有决心和胆魄,只要我在风暴初期痛下决心、铁腕治市、打击不法、抑制物价,足以把这场风暴扼杀在襁褓里,之所以发展到现在这个几乎震动了半个南方、连京师那边都被震动的局面,我的示弱甚至暗中故意纵容是直接原因,我有大把筹码偏偏迟迟不用,从而让事态发展得一发不可收拾,不过,整个事态一直都在我的控制范围内,粮荒没有演化为饥荒,没有真的饿死人。我要是铁石心肠、冷酷无情,故意纵容粮荒演化为饥荒,虽然更能打击到他们、赚的更多,但对老百姓的伤害毕竟太大了。” 欧阳四海忍不住问道:“大人,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我不想跟他们腻腻歪歪地纠缠不休。”夏华面若寒霜,“战争就要爆发了,我这次如果不重创他们,他们以后还会阴魂不散,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跟他们打拉锯战,不如来场痛快淋漓的歼灭战,这是其一,其二还是跟大局有关,战争就要爆发了,国家眼下急需越多越好的钱粮,这帮白痴如果跟我井水不犯河水,我如何有理由让他们倾家荡产?如何把他们搜刮得干干净净?他们既然不知死活地送上门来,好啊,我就不客气了!” 欧阳四海敬畏地看着夏华,他脑子里浮现出了这么一个画面:一群恶狼在森林里发现了一头大肥猪,于是兴高采烈地对其围追堵截,在把这头大肥猪逼进死路里时,恶狼们惊恐地发现,这头大肥猪原本惊慌失措的脸上露出了阴森森的狞笑,然后扒掉自己的猪皮,露出了它其实是头斑斓猛虎的真面目外加满嘴獠牙的血盆大口。 “大人!啊,船主你也来了?”一个惊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夏华和欧阳四海顺声看去,笑道:“李旦!” 进来的李旦向夏华和欧阳四海依次行了一礼:“见过大人!船主!” 如果沈公子在这里,那他一定会瞠目结舌,因为他会发现这个李旦和那个“小西弥十郎”竟然是同一个人。 “怎么样?”夏华笑眯眯地问道。 李旦咧嘴一笑:“一百八十万两银子,其中的三十万两已经给小西行长送去作为他配合我们演戏的酬劳,另外一百五十万两都安全地押运过来了。” 杨江听得长叹道:“区区二十五万石粮食,居然以一百八十万两的高价卖给那帮冤大头,平均一石七两二钱,公玉兄,你真够狠的!” 夏华哈的笑道:“什么二十五万石?就十万石!李旦以小西弥十郎的身份先运去十万石,同时声称还有十五万石在半路上,那姓沈的傻子一口气都买了,实际上后面那十五万石根本就不存在!所以啊,我其实以一石十八两的超高价卖给了那帮冤大头。” 杨江彻底无语了。 李旦啧啧称赞:“胡大人那晚的演技可真是精湛哪!别说姓沈的傻子了,连我都快信以为真了!你们不知道,为了憋住笑,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哟!” 众人一起大笑。 夏华掰着手指头算账:“宁波那边的那场戏让我们赚了一百五十万两,卢泰那边的巴蜀粮食进价五钱、售价三两,一百万石赚了二百五十万两,我这边向邻近各县卖粮引诱那帮人高价吃进差不多赚了五十万两,嗯,满打满算,我们这把一共赚了四百五十万两,成绩还行!” 杨江喃喃道:“我不是在做梦吧?四百五十万两,这么大的一笔钱,怎么赚得这么轻松?” 夏华脸上露出一丝辛辣的讥笑:“因为利令智昏、急红眼了呀!这帮人千方百计地想要逼死我,为达到这个目的,他们必须不惜血本地让外地的粮食没办法来到新安,又不能半路明抢,只能硬着头皮用高价半路截胡,我就将计就计喽!人呐,只要一上头,就会失去理智。” 欧阳四海的眼角嘴角一起抽了抽,他敬慕无比地看着夏华:“大人,请恕我说句心里话,抢钱,还是你们当官的更专业呀!我在海上打十年的劫都没您这么一把捞的多!”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对我这么别出心裁的夸奖呢!”夏华爽朗而笑,笑罢,他忽然神色蓦然严肃,“现在还没有完全胜利,还不能得意忘形,记住,狗急必会跳墙!赌徒输急必会掀桌子!那帮人是不甘心接受这个惨败结局的,文的不行必会来武的,明的不行必会来暗的!” 比起新安县衙里的喜气洋洋,潘家里则是愁云惨雾、阴风阵阵,气氛沉重得就像在办着追悼会,实际上也差不多,毕竟潘家的家主潘四爷已经半个身子躺进棺材了。 客厅里,广州九大家另外八家的家主也都在此,尽管先前一直各怀鬼胎,比如潘家想在最后关头连另外八大家都出卖和收割,另外八大家又岂能没有自己暗藏着的小算盘,但眼下,同样的绝境迫使他们不得不继续抱团取暖。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八个家主里有人心急如焚克制不住,嘶吼道,“我们的老本都砸了进去!都变成了粮食和票券!但现在都不值钱了!我们就要血本无归了!” “东南那边有消息吗?” “有啊,东南的那帮龟孙子鼓动我们冲锋陷阵,如今见势不妙,纷纷脚底抹油调头跑了,摆明了要把我们甩出来当弃子!丢他们全家的老母!” “我们都是傻子!被人家当枪使了!他们当初信誓旦旦地说夏华和新安市舶司是他们和我们共同的敌人,约好齐心协力一起铲除夏华和新安市舶司,现在却抛下我们不管!我恨啊!” “完了!这下子真的完了!” “要不…我们去向夏大人赔礼认错吧?”有人弱弱地道。 “只能这样了。”立刻有人附和,“夏华想在广州立足,想把新安市舶司的生意做大做强,还是要跟我们合作的,搞得两败俱伤对他也没有好处,我相信他是不敢真把我们赶尽杀绝的,强龙不压地头蛇,他肯定也很忌惮我们,我们稍微低个头、跟他服个软,他就会见好就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