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节 给的实在太多了
倭国现在很有钱,丰臣秀吉身为倭国之主,自然是财大气粗、富得流油,他拥有多少财富呢?根据严谨的史料记载,历史上丰臣秀吉死后,给丰臣家留下约九万枚黄金和约十六万枚白银——“枚”是倭国的金银单位——大约总价值二百五十万两,按照当时倭国的物价,这笔金银可以买到约750万石大米。考虑到这只是金银,丰臣家还有大量的别的财物,比如珠宝玉器、绫罗绸缎丝帛布匹、粮食实物、牛马、车船、古董古玩、珍贵艺术品、房屋建筑、商铺店面、土地、矿山、工场、盔甲兵器军械等等,那丰臣家财富之巨大便是可想而知的了。别的不说,历史上当德川家对丰臣家的孤儿寡妇发动最后攻势时,丰臣家一夜之间就招募了十万浪人军士,若没有强大的财力基础是不可能做到的。 黑田如水在从倭国来到高丽前,向丰臣秀吉提议“可用重金巨资收买明国高丽的重要人物”,丰臣秀吉给予了批准,拨给他一大笔金银。 除了这笔金银,倭军头头们个个手里握有大把的财富,他们来高丽不就是来抢劫的吗?虽然高丽很穷,但毕竟太平了二百年,聚沙成塔也会攒下十分可观的财富,绝大部分集中在王亲国戚、公卿权贵的手里,另外,倭军在高丽境内还大肆掘坟盗墓,包括高丽成宗、高丽中宗在内的一大批死了的高丽贵族的坟墓都被倭军挖开来,里面的陪葬品被搜罗一空,战争前期,倭军由南向北一路席卷高丽,战争中期,倭军被明军由北向南一路赶到海边,在这个先由南向北、后由北向南的过程中,倭军对其所到之处大肆搜刮,特别是即将被他们放弃的占领区,更是在他们临走前被搜刮得寸草不生。虽然倭军在高丽境内搜刮到的财富大半已经运回倭国本土,但手里还没运回倭国的仍有相当多。 釜山港和巨济岛之间海域,三艘船静静地停着,其中两艘稍小的靠在一起,还有一艘大的与那两艘保持着一定距离,船上站着陈璘,一旁站着陈九经。 陈璘所在的大船放下一条小船,载着几名他的心腹亲信驶向对面那两艘船。 半个小时后,小船回来,心腹亲信们登上陈璘的大船,个个表情激动狂喜,眼神炽热。 “船舱里是什么东西?”陈璘不动声色地问道。 “金银珠宝!还有很多的古董字画、瓷器之类的值钱东西!”心腹亲信们为首者回答道,声音都在微微发抖,因为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财物。 “两艘船上都是?”陈璘按捺住心头涌起的一股热流。 “嗯,两艘船上都是!属下粗粗地估算一下,每艘船上的财物价值不下一百万两银子!” 陈璘深深地吸口气,让自己保持镇定。 “陈大人,您现在确信了吧?我们真的没有欺骗您。”一个腔调怪异、发音生硬的汉语从陈璘身后传来。 陈璘回头看向对方,那是一个穿着高丽人衣服的倭人,会说汉语。 数日前,一条倭军小船驶出釜山港,随即被港外的明军战船俘获,船上倭人声称他们是代表倭军高层前来请求投降的,便被押到了陈璘面前。交谈中,倭人使者拐弯抹角地暗示陈璘给他一个单独说话的机会,陈璘沉吟一下,答应了对方的请求,对方在陈璘左右退下后,开门见山地告诉他倭军高层给他准备了一份厚礼,装在两艘船上,就在釜山港和巨济岛之间,他看了后“肯定不会后悔,并且还会非常高兴”。 满腹狐疑的陈璘考虑再三,带着几艘战船来到倭人说的海域,护卫战船被他安排到了较远处,看到那两艘倭船后,陈璘当然没有自己登上,鬼知道倭人是不是在耍诈,万一船上有伏兵呢?或者有火药火油呢?所以他派了自己的几个心腹亲信过去登船查看。 “直说吧,你们想干什么?”陈璘用凌厉和警惕的眼神看着那个倭人。 对方微笑道:“二百多万两,一船一百多万两,都是我们敬献给您的礼物,只请求大人您能高抬贵手、网开一面。” 陈璘脑子不慢,他听明白了,当即冷冷地道:“这不可能!我根本做不到!” “陈大人您误会了。”对方笑了笑,“被困在庆尚道海边的我军人员那么多,怎么可能全部离开?我们很清楚那是根本做不到的,所以,我们只想撤走顶多一万人,一趟船队就行。” 陈璘的脸色开始急剧变幻起来。 对方继续道:“就一趟船队,绝不让您为难。我们的计划是,在下一个大雾天,天未亮,我们的战船队会离开釜山港,大张旗鼓、发出很大声音地向南航行,同时,我们的运输船队也会离开釜山港,在大雾的掩盖下悄无声息地向北航行,您率领您的战船队向南追击我们的战船队,就这样。陈大人,这不为难您的,您在天不亮的大雾中听到了敌军声响,率军顺声追击,这是非常合情合理的,虽然您不慎中了敌军的‘调虎离山’之计,但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您最终也消灭了敌军的战船队,取得了不小的战果,这足以对上面有个交代,不是吗?” 陈璘一声不吭,但他心里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很有道理,这样的“放水”,天衣无缝,他能把自己的嫌疑和责任降到最低,还能大发一笔横财。 “两艘船的财物,二百多万两,”对方接着道,“我们先敬献给您一艘船、一百多万两作为定钱,事成之后,我们会让您得到第二艘船、第二笔的一百多万两。陈大人,请恕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破财消灾、花钱买命,这是一笔交易,双方都要讲诚信,如果您拿了钱后,却翻脸不认账,那我们就会把第二艘船沉掉,让您得不到第二笔的一百多万两。” 倭人之所以做出这个安排,自然是怕陈璘黑吃黑,前脚拿了他们的银子,后脚就率领战船追杀他们用大炮把他们送进海里,那倭人真要冤死了。 在久久的沉默后,陈璘脸色古怪地摆摆手:“我知道了,你走吧。”他没答应,但也没拒绝,这个不置可否的态度实际上已经表明了他的决定。 留下一艘装了价值一百多万两的财物的船,倭人乘坐另一艘船离开了。 倭人离开后,陈璘一言不发地枯坐在船舱里,老僧入定般神游太虚。 “父亲!”同在现场的陈九经实在忍不住了,他低声道,“您要三思呀!这么做意味着什么,您心里清楚的!万一东窗事发…” 陈璘陷入激烈的天人交战,他喃喃道:“不是我想这样,而是…倭人给的实在太多了呀…” 为脱身逃命,倭人们算是下足了血本,他们很清楚,他们手里的财物如果死攥着不放,最终他们会死在高丽,财物也会成为明高联军的战利品,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如果只拿出小部分贿赂陈璘,大部分试图带回倭国,倘若钱太少,没能成功贿赂陈璘,陈璘把他们送进海里,他们会葬身大海,想要一起带回倭国的财富也会沉入大海,还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死了,钱再多也没有意义,命比钱重要无数倍,在花钱买命这件事上,绝对不能舍不得钱。 二百多万两的银子,即便放在国家层次上,也是一个很大的数字,明政府以前一年的税收也不过三百万两。二百多万两银子用来贿赂一个人,绝对的足够了,贿赂皇帝都没问题,夏华以前不就干过这事么? 对马岛附近海域,一艘明军战船逼停了一艘从倭国本土开来的倭船。 明军战船是伏波号,杨江站在船楼上举着望远镜,看得很清楚,那艘倭船很大很坚固,像艘大型民用商船,装饰得也很华丽,船上没有武装,也没有护卫战船,船帆上还写着四个很大的、醒目无比的粗黑汉字“请和使臣”。 见到伏波号后,这艘倭船立刻减速停了下来,表现出不抵抗、不逃跑的姿态,并放下一条小船,载着几个倭人靠近向伏波号。 一二十分钟后,倭人小船来到了伏波号附近,其中一个会汉语的大声道:“请不要开炮!我们没有敌意!我们是丰臣太阁殿下派来跟大明国和谈的!” 杨江高声问道:“使臣是谁?” 对方回道:“是大纳言前田利家大人。”——大纳言是倭国的高官职位,等级对同华夏官制正三品,源于倭国当年效仿唐朝设置的“御史大夫”一职,发展多年后改名为“大纳言”,相当于总御史大夫,能在最高统治者比如丰臣秀吉身边直接参政、向丰臣秀吉进言、跟丰臣秀吉一起商议军国大事等,地位和实权都很高。 杨江心头略感吃惊,他知道大纳言在倭国是什么官,也知道前田利家在倭国是什么人,毕竟有阴阳院的提前长远布局、使用各种方法的刺探和渗透,夏华集团对倭国的国情掌握得十分详细。 “真是没想到,丰臣秀吉派来的和谈使臣居然是前田利家这个重臣。”杨江暗忖道,“由此可见,丰臣秀吉是真的急了、慌了。”他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