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节 什么叫自投罗网
深夜,灵州城内某处。 “娘,你苍老了好多…”看着久别重逢的宋母,宋词儿情不自禁地悲上心头、潸然泪下,她差点儿没能认出眼前这个灰头土脸、气色衰败的老妇人是她的母亲。 在西北吹了这么久的风沙,过了这么久的苦日子,宋子明成了一个黑瘦的小老头,宋母也成了一个皮肤蜡黄干枯的小老太婆,看着眼前依旧光鲜靓丽的女儿,宋母同样伤感得泪流满面:“词儿啊,你…你过的好吗?他待你好不好?” 宋词儿眼中含泪地柔声细语道:“娘你放心,我过的很好,他待我非常好,娘你要见我,大可光明正大地来找我,不需要这么偷偷摸摸的,他允许的。” 宋母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她扑通跪倒在宋词儿面前,失声痛哭:“词儿啊,我的女儿啊,我们全家人的性命现在就都在你的手里了!” 宋词儿吓了一跳,她慌忙扶住宋母,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地道:“娘,你这是干什么呀?你不要吓我!什么我们全家人的性命现在就都在我的手里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宋母悲痛欲绝、泣不成声:“词儿啊,你爹、你哥还有我,都被人下了剧毒,那人威逼我们让你给他办件事,否则就不给我们解药,到时候,你爹、你哥还有我就都要毒发身亡了…” 宋词儿大惊失色,她感到脑子里嗡嗡响一片空白、心脏突突突地猛跳,这个前所未有的变故让她几乎懵掉了,在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她六神无主、难以置信地打量着痛哭的宋母,声音发飘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人是谁?怎么给你们下了毒?你们中的是什么毒?娘,你快点告诉我!我去告诉夏公子,他足智多谋并且本事非常大,肯定能…”她五内俱焚。 宋母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她摇摇头:“不能说!不能说的!我们要是泄露一个字,还是死路一条!女儿啊,我求求你了,救救我们吧!你就算不救我、不救你爹,好歹救救你哥呀!他可是宋家唯一的独苗,他要是没了,宋家就断根绝后了…” 宋词儿呆呆地看着宋母,她心乱如麻、不知所措:“娘…那人威逼你们让我给他做什么?” 宋母抹了抹眼泪,抿嘴咬牙了一会儿后,低声道:“那人让你…杀了姓夏的。” “什么?”宋词儿再度大惊失色,她几乎要跳起来,声音颤抖地道,“娘,我没听错吧?” 宋母再次哭起来:“是,你没听错,那人让你杀了姓夏的。” 宋词儿后退两步,她眼神慌乱、连连摆手:“娘,我不能那么做的!我万万不能那么做!” 宋母哭道:“那你就眼看着我们全家都死了吗?词儿啊,你也姓宋啊!你不能这么狠心…” 宋词儿也忍不住哭起来:“娘,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没有的!”宋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杀了姓夏的,你爹、你哥还有我才能得到解药。” 宋词儿哭道:“我怎么能杀了夏公子呢?再说了,我又怎么杀得了他?” 宋母急急忙忙地掏出一个小纸包:“这是一种让人吃了后三天就毒发身亡的毒药,词儿,你不是给他做饭吗?你进厨房没人怀疑的…” 宋词儿感到万箭穿心:“我不能干出这种事的…况且,他吃的食物都会事先被人检查的…” “那你就给他的侍卫们下这种药。”宋母又掏出一个大一些的纸包,“这种药被人吃了后会让人浑身瘫软无力,难道他的侍卫们吃的食物也会事先被人检查?” 宋词儿大哭道:“你们为什么要逼我干这种事呢?我真的不想干…” 宋母哭骂道:“你还没嫁给那姓夏的呢,就不管娘家人的死活了吗?你就打算眼睁睁地看着你爹、你哥还有我毒发身亡?你这是大不孝啊!你跟那姓夏的跑了后,知道我们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吗?这都是你害的!我们也不求你报答我们补偿我们了,就希望你可怜可怜我们、救救我们,你也不肯吗?你的心肠是石头做的吗?我们养了你这么多年,对你是恩重如山呀!你不管我们的死活,等我们都死了,你还有脸继续活在世上吗?你就不怕别人在你背后戳烂你的脊梁骨吗?你就不怕你死后被阎王爷发配投胎当猪狗吗?”她哭着骂着,又跪下来咚咚咚咚地连连磕头,“词儿啊,我的女儿啊,娘求你了,求求你了…” “娘,你不要这样…”宋词儿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得知套蒙多罗土蛮部等部落四万兵马南下,夏华知道,这场宁夏之役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套虏四万人在抵达乌海北部一带后,并未继续南下,而是在原地游荡不定,似乎别有所图。”灵州城内,向魏学曾、叶梦熊、夏华汇报这个最新敌情的是一名年轻的将领,名叫麻承诏,是麻贵的侄子之一,也是一员骁将。麻家跟萧家一样,都是将门世家,麻贵是名将,其父、其兄、其二子、其五侄也都是将领。 “督帅、叶公、夏大人,”跟麻承诏一起从乌海前线赶回来的另一名将领补充道,“我们认为套虏此举意在牵制我们。”这名将领名叫萧如蕙,是萧如薰二兄,同样参加了这场战役。 魏学曾蹙眉道:“如此,事情就难办了。” 夏华明白魏学曾的意思,乌海一带的明军主要是麻贵部和杨文部,麻贵部以骑兵为主力,杨文部以步兵为主力,套蒙军如果主动进攻,麻杨二部就能像上次那样,步兵部队列阵迎战,在给予其迎头痛击后再由骑兵部队追击掩杀,自然大获全胜,可套蒙军现在并没有主动进攻,明军怎么办?主动出击?步兵跑不过人家,骑兵数量没人家多,只能坐在原地与之对峙僵持,这就被对方牵制住了,打不了,又走不了。 “套虏这么做肯定别有所图。”叶梦熊神色郑重,“他们如此兴师动众,目的是趁火打劫、大捞一把,所作所为都有动机,要么,这是哱拜等贼首授意他们这么做的,要么,他们仍然犹豫不决、摇摆不定。” “调虎离山?”夏华摸摸下巴,脑子里冒出这四个字,比起魏学曾和叶梦熊,他掌握的情报更多,所以更便于分析出叛军的图谋。 “先调虎离山,再黑虎掏心?”夏华笑了,“我让你知道什么叫自投罗网。” 宁夏镇内的一片空地上,人喊马嘶声阵阵,超过三千名骑兵正在集结着。叛军本是边军,既是边军,马匹普及率和骑兵比例自然是较大的,并且叛军还在攻打掳掠河西众军镇城堡时获得大批马匹,完全能组建起一支规模不小的骑兵部队,只不过,叛军打的是守城战,骑兵不怎么派得上用场,但眼下,叛军显然是要倾巢出动他们的骑兵部队了。 宁夏镇不但城高墙厚,城内多个军用仓库里还囤积了大量兵器军械,以致于叛军的装备甚至比大部分明军还要好。这支叛军骑兵部队就体现了这一点,人手一支三眼铳,辅以强弓利剑,腰佩马刀,手持长枪长矛甚至马槊。 哱拜颇通用兵之道,他挑选出的这些骑兵都有家人住在宁夏镇内,如此,叛军骑兵们的家人就成了人质,不怕他们敢临阵倒戈,但光是威逼还不够,还要利诱。 “本王绝不亏待效忠本王的忠勇将士!”亲自过来给这些叛军骑兵鼓劲打气的哱拜高声大气地宣布道,“你们每人家中赏银十两、米面三石、肉二十斤!成功后本王还会重重有赏,除了银子和粮食,一人再赏三个美女!不幸捐躯了的,也不用担心身后事,你们的家人以后肯定会吃喝不愁、衣食无忧!给本王放手大干,一举成功!” “大王万岁!”叛军骑兵们士气大振、欢声雷动。 这些叛军骑兵大部分是哱拜的家丁“苍头军”成员,又大部分是套蒙人,所以对哱拜的忠诚度非常高,他们的脑子里根本不存在国家利益、民族大义等概念,只有效忠哱拜一人的信念,少部分是汉人,但也死心塌地地忠于哱拜,因为他们以前受够了上官的各种欺压盘剥,他们只知道,当了叛军后,他们过得非常滋-润,想要保住这份滋-润的生活,只有跟随哱拜一条道走到黑,投降和战败都是死路一条,必须成功。 对一个过惯穷日子的人来说,突然间过上了有酒有肉有女人的神仙似的快活日子,还能放弃吗?放弃?那还不如死了。 哱拜用于鼓舞士气的手段不止威逼和利诱,统领叛军骑兵部队的正副主将正是他的长子哱承恩和干儿子哱云,哱承恩是“大王子”,由他领军出击,象征意义无需多言,至于哱云,他是哱拜几个干儿子里最凶悍能打的一个。叛军骑兵们看到领军的是哱承恩和哱云后,愈发军心大定,因为他们确定了,这项任务肯定不是有去无回的自杀性攻击,而是胜算非常高的。 “大王!”军列旁,忽然有一人冲到哱拜跟前直接跪下,“卑职也想参战!请大王您恩赐卑职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卑职向您发誓,这次要么成功,要么就战死,绝不战败逃回来!” 哱拜看向那人,正是土文秀。土文秀本是哱拜的心腹干将,但在平虏城之战中输得一败涂地后,他在哱拜心里和叛军高层内的地位就大不如前了,不再受到器重,一直在坐冷板凳。 沉吟一下后,哱拜点点头:“好,本王就给你一次机会。” 土文秀大喜,连连叩首:“多谢大王!卑职一定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以效忠大王!” 十多分钟后,土文秀在附近一个无人处找到了等着他的王松。 “探出口风了吗?”王松神色冷峻地问道。 土文秀连连点头:“我既参加了这场行动,自然可以知道这场行动到底是什么,我去问哱承恩,他没搭理我,我随后去问哱云,他告诉我了。” 王松顿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