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万历帝那里得到延长县油矿开采权和油井“承包权”的夏华正要写信给卢泰，卢泰正好给他来信了。 　　 卢泰考上进士后没有留在京中进入翰林院等部门“接受进一步的深造”当京官在京师发展，而是跟杨江一样主动申请下放地方，被任命为忠州同知。明朝的州分为直隶州和散州，直隶州隶属于省，散州隶属于府，忠州是后者，隶属于重庆府；至于同知，该职跟通判一起都是知府或知州的副职，协助主官掌管财政、刑法、治安等事务，也分为两种，一是府同知，是知府的副手，官级正五品，二是州同知，是知州的副手，官级从六品，卢泰当的是第二种。 　　 卢泰虽然年纪轻轻，又毫无从政经验，但他学历太高，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所以当上了这个从六品的忠州同知。忠州是夏华、卢泰、杨江等人的“发家地”，他们都是忠州本地的“地头蛇”，娄知州又是他们的老熟人，所以卢泰这个忠州同知当得如鱼得水，别说别的官员了，就是娄知州，在他面前也是客客气气，从来不对他摆起上司的架子，因为不敢。 　　 或许有人奇怪，卢泰不是要回老家吗？为什么他是去忠州当官而不是去他老家乌罗州当官呢？个中缘由是这样的：乌罗州目前实行的还是土司制，除了土司是朝廷任命的，土司以下官员都是土司自己任命的，“内部高度自治”，明政府不予干涉。乌罗州有五个县，卢泰如果想挑一个当县太爷，他哪怕是毫无功名的白身，只要他爹一句话就行了，根本就不需要参加科举考试。试想，卢泰如果在考上进士后还回乌罗州当官，那他就郁闷了：不参加科举，我本来就可以在乌罗州当官，辛辛苦苦地考上了进士，我还在乌罗州当官？那我还考个屁啊！ 　　 乌罗州属于边区，忠州属于汉地，在汉地当官的前途肯定大大地超过在边区。 　　 另外，如果卢泰被明政府派到乌罗州当官，这会打草惊蛇，会让西南众土司感到不安：这是什么意思？朝廷不是不管我们地盘的内部人事任命的么？为什么会任命卢泰这个进士在乌罗州当官？就算卢泰是卢文秀的儿子，此举也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呀，意味着朝廷开始插手我们地盘的内部人事任命了。 　　 综上所述，卢泰是不会回乌罗州当官的，距乌罗州很近的忠州就是安排他的最好选择。 　　 卢泰这个忠州同知是当得心不在焉的，因为他的心思精力基本上都放在乌罗州的事上。 　　 在写给夏华的信里，卢泰告诉夏华： 　　 去年，夏华和卢泰在乌罗州境内实验种植了一千亩的美洲烟草，这一千亩种得很分散，分为若干块，有的在半山腰，有的在平地上，有的在山谷里，有的在丘陵盆地间，有的向阳，有的背阴，有的在溪河边水汽多的地方，有的在土壤比较干的地方…从而甄别确定哪种地方最适合种植这些美洲烟草，通过去年的摸索试探，负责这事的卢泰手下们已经掌握了扎实的种植经验和技巧，培养出了第一批种植美洲烟草的人才，今年，乌罗州和被拉上的马家领地石柱县一起大面积的种植美洲烟草，乌罗州足足种植了近两万亩，石柱县也种植了五千多亩，在精心的呵护搭理下，这两万五千亩的美洲烟草种植得十分顺利和成功，长势喜人，四月份播种，五月份发芽移栽，此时的七月份已经开花，八月份时会结果，十月份时便能采摘收割。 　　 按照夏华的估算，在吸烟正式流行开后，一亩烟草田能赚十两的纯利润，两万五千亩就是二十五万两，考虑到今年还要先向全国各地推广烟草，一开始不会卖得畅销，满打满算，能有十万两的收入就不错了，扣除成本，纯利润只有几万两，但万事开头难，只要有了好的开头，接下来的利润肯定是滚雪球。 　　 卢泰在来信里问夏华：再过三个月，烟草就能采摘收割和加工了，现在还要准备什么？ 　　 看着卢泰在信里的问题，夏华笑了笑：还要准备什么？当然是提前制作吸烟的工具了。 　　 有了烟草，还要有专门吸食它的工具。最早吸食烟草的美洲人的吸烟方式是很原始的，要么是点燃烟草然后直接凑上前对着烟草燃烧时产生的烟气进行深吸气，要么是使用简单的烟管对着烟草燃烧时产生的烟气进行吸气。烟草后来之所以在全世界流传开，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发现它的欧洲人和紧随其后的亚洲人“使用文明人的智慧”发明出形形色色的吸烟工具，让吸烟变得便捷无比，比如欧洲人发明的烟斗和鼻烟壶、中东人发明的水烟、华夏人发明的旱烟等等。 　　 对华夏人来说，最接地气的吸烟方式就是旱烟，先把烟叶放在通风处喷酒阴干，然后切成细丝，最后放在特制的烟锅里点燃，这是吸烟方式的一大革新，所需工具就是一根烟杆、一个烟锅、一个烟袋。欧洲人发明的烟斗也适合华夏人，中东人发明的水烟不大适合华夏人。 　　 在给卢泰的回信里，夏华指示卢泰，招募一批木匠使用竹子、硬木、玉石等材料制作旱烟杆和烟斗，数量越多越好，到时候跟第一批烟草一起出售。 　　 烟草可以被夏华垄断，但旱烟杆和烟斗没法垄断，因为别的商家很容易就能仿制出来，不过不要紧，因为夏华还掌握着“终极吸烟法”：香烟即纸烟。抽香烟是最便捷的吸烟方式，不需要烟杆、烟斗等物，点燃就能吸了，它本是奥斯曼人发明的，夏华可以捷足先登，反正这年头大明朝的纸不是什么奢侈品。 　　 夏华“良心未泯”，他交代卢泰，卖烟草时必须注明“吸烟有害健康”“不满十八岁者不得吸烟”，虽然吸烟有提神醒脑、在亚热带和热带地区抵御瘴气之效，但吸多了会导致“胸闷气短、肺血不足、咳嗽多痰、烟毒淤积伤身”。 　　 很值得一提的是，吸烟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延缓鸦片的泛滥。明末清初时，崇祯帝和清朝前期几位皇帝都曾大力实施禁烟，始料不及的是，此举导致大批吸烟者去吸食危害性更大的鸦片，促使了鸦片在华夏的扩散。 　　 在给卢泰的回信里，夏华除了交代了烟草生意的事，还嘱咐卢泰让卢安带着一批精干人手前往延长县，接管当地的油井，加大人力物力财力开采当地的油矿并建立“石油化工厂”，用蒸馏冷凝法提炼石油里的汽油、煤油、柴油，提炼出来后，汽油和柴油都稳妥地储存起来，煤油作为“新式灯油”推向市场出售。 　　 给卢泰回信后，夏华前往永宁公主府，打算跟朱尧媖商谈烟草、灯油生意的合作事务。夏华在国内卖肥皂香皂、卖烟草、卖灯油，都离不开朱尧媖的明华镖局专门送货，夏华如果要把他的肥皂香皂、烟草、灯油卖去海外，就要靠杨江的宁波市舶司了。 　　 在永宁公主府，夏华第一次吃了朱尧媖的闭门羹，接待他的莫愁告诉他：朱尧媖卧病在床，不能见客。 　　 “啊？四公主生病了？什么病呀？”夏华又吃惊又担忧。 　　 莫愁闪烁其词：“一点微恙而已，不碍事的，夏大人无需担心。” 　　 夏华觉得莫愁的话有些自相矛盾，一会儿说朱尧媖已经卧病在床了一会儿又说朱尧媖只是得了一点不碍事的小病，好像隐藏着什么。 　　 “那…好吧，希望公主早日康复，在下不便打搅，告辞了。”夏华没有再说什么，他又不笨，听得出朱尧媖似乎不打算见他。 　　 关上门后，莫愁回到庭院里，看到朱尧媖坐在花簇间，眼神呆呆。 　　 “公主，他走了。”莫愁走上前，低声道。 　　 朱尧媖回过神来，低声问道：“他有没有说什么？” 　　 莫愁道：“他说要跟公主您谈生意。” 　　 “没有别的了？” 　　 “没有别的了，我按照公主您的授意婉拒他后，他就离开了。” 　　 “他…神色表情有无异常？” 　　 “没有，就是有点疑惑，似乎不理解公主您为什么不理睬他。”莫愁说完，小声道，“看来，夏大人确实不知道那夜发生的事。” 　　 朱尧媖的心情顿时复杂无比，带着怅然和苦涩，良久后，她轻轻地、幽幽地叹了口气。 　　 莫愁于心不忍地道：“要不…就当那夜的事没发生过吧？奴婢一定会守口如瓶的，打死也绝不说出去半个字！” 　　 朱尧媖忽然气恼起来，她伸手揪住莫愁的耳朵：“死丫头！你知道什么？都一个半月了，我的癸水一直没来！” 　　 莫愁被朱尧媖揪得眼泪汪汪：“癸水没…没来…怎…怎么了？”她对这种事是完全不知的。 　　 朱尧媖真的要抓狂了，她把莫愁的耳朵揪到她嘴边，咬牙说了几个字。 　　 莫愁听完后大惊失色，连耳朵疼都忘了：“什…什么？”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朱尧媖的腹部。 　　 朱尧媖松开手，捂住脸：“我该怎么办呀？我怎么对得起六妹？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莫愁感到如梦如幻、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