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节 登上巅峰然后掉谷底
夏华、孙承宗、袁可立都是第一次当状元、榜眼、探花,对这事都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只能完全听人家的安排,被三名鸿胪寺官员引导着到了偏殿,偏殿里已用幔布围成三个临时更衣室,三名鸿胪寺官员带着夏孙袁三人各进一个,吩咐里面的宫女们为三人更衣。 在几个莺莺燕燕、嘻嘻哈哈的宫女的服侍下,夏华先脱得只剩一条裤衩,然后穿上宫里为他准备好的一套细丝白绸的内衣,接着穿上一套大红色镶蓝边、大袖飘飘的状元服,除了衣服被由内到外地换掉了,腰间还被系上一条光素银带,头上的金黄色状元帽被左右各簪了一朵大红花,看上去不像状元郎,倒像新郎官,其实,新郎官的造型就是模仿状元郎而来的。 换装打扮好后,夏华出了更衣室,看到孙承宗和袁可立也都一身鲜亮,两人的乌纱帽上也有大红花,榜眼在左边,探花在右边。 申首辅、沈懋学等人一直在大殿上等着,看到夏华三人回来,都连连称赞喝彩。申首辅笑呵呵地道:“别的方面先不说,单看卖相,这届三鼎甲就是史上少见了,都是青年俊杰呀!” 申首辅此话不虚,这一届的前三名里,探花袁可立二十七周岁,榜眼孙承宗二十六周岁,状元夏华更是只有十六周岁,都非常年轻。 沈懋学笑哈哈道:“诸位大人,夏状元的年龄比唐朝大中五年状元莫宣卿还要小一岁呢!” 现场众人纷纷道:“正是!正是!这是我大明朝的祥瑞啊!” 莫宣卿是历史上最年轻的状元,高中时只有十七周岁,夏华比他小一岁,从而打破了“史上最年轻的状元”的记录。 万历帝钦点夏华为状元,也有这个噱头原因在里面:身为皇帝,谁不希望自己在位期间有个正面的历史记录?你唐朝出了十七周岁的状元,我大明则出了十六周岁的状元,比你强! 在申首辅、沈懋学等大-佬的亲送下,夏华三人到了午门外,礼部尚书沈鲤又迎接上来,也亲送夏华三人,向午门招摇而出,夏华居中,孙承宗在左,袁可立在右,三人昂首挺胸地走在只有皇帝才能走的御道上,毫无疑问,他们这辈子没有第二次走在这条御道上的机会了,所以都走得很慢,都脚步发软。 午门外已搭起一座豪华大棚,棚内悬挂着这届的进士金榜,名字在上面的人便是“金榜题名”,有三位官员牵着三匹浑身亮银色没有一根杂-毛、披红挂彩的高头大马等待着,他们分别是顺天府京兆尹、大兴宛平二县的县令,见夏华三人过来,他们笑容可掬地亲自扶三人上马并递上马鞭,跟在三人马后的还有“状元及第”“榜眼及第”“探花及第”旗牌绿扇红伞,走在三人马前的是乐队,两边是密密麻麻的铠甲鲜亮、刀枪铮亮的军士兵卒,等得时间到了,立刻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乐队大吹大擂,出了午门,直上长安街。 整个燕京城为之沸腾了,全城处处热闹喧哗至极,长安街路边挤满了看热闹的男女老少,不折不扣的人山人海、人声鼎沸、水泄不通。在无数人的翘首以盼中,鼓乐轰鸣大作,只见两排大汉将军护卫着两位一身喜庆的礼部官员抬着新科金榜缓缓而来,跟在后面的队伍便是这届的三百五十三名进士,其中三百五十人是步行走路,另外三人是骑马,正是状元、榜眼、探花,三位天之骄子骑在骏马上,接受着街道两边民众的仰慕和欢呼。三年一次,燕京城的百姓们对此并不陌生,但次次都会兴高采烈,因为这种盛事正是广大人民群众最喜闻乐见的。 比起往届,这届的三鼎甲个个都年轻英俊,更是让民众为之亢奋激动,不过,孙承宗和袁可立都早过了娶妻婚配的年龄段,夏华则是刚到娶妻婚配的年龄段,又是状元又这么年少,长相也不错,使得群众的目光足有九成是投向他的,他就像无数铁屑里的一块吸铁石,所到之处犹如后世超级大明星一样引起震耳欲聋的一浪接着一浪的热烈欢呼声、喝彩声、叫好声外加尖叫声,大批经验丰富的民众包括很多女子把早就准备好的鲜花一篮子一篮子地、争先恐后地、劈头盖脑地以砸的势头抛向他,碎花和花瓣被风一吹,纷纷扬扬漫天飞舞着,犹如降下一场花雨,使得被这场花雨笼罩的夏华更是犹如天上仙人下凡一样神采四射、惊艳非凡。 这可真的是: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围观人群里,有好几位眼尖的认出了夏华: “天呐!天呐!原来夏状元就是他啊!我讲的《越女剑》故事就是他教的!” “我没看错吧?那个当初天天在我摊上买烧饼馒头的穷小子就是现在的夏状元?” “我认识夏状元!我认识夏状元啊!他在我店里买过笔墨纸砚的!他写话本还是我给他写的介绍信!夏状元!我是耿掌柜啊!” “我的天爷爷!这下子完了!夏状元以前投稿给我们书局,我们坑过他…” “夏状元在我们人口牙行买过人!真的!千真万确!” “吹吧你就!我还说夏状元以前光顾过我们天香楼呢!” “状元是我们家公子!我们家公子是状元!我们家公子是状元!…”几个汉子狂喜大叫,正是赵炎、唐仁槟、简熙佳,还有赵海。 “状元是我们家公子!我们家公子是状元!我们家公子是状元!…”几个女子又哭又笑、又喊又叫又欢呼又拍手,正是绣春、织夏、宋词儿、唐诗诗,秦良玉虽然没有她们这么失态,但也一边痴痴地看着夏华一边泪落沾衣。 燕京城是很大的,所以这场游街足足持续了半个上午,直到将近中午才结束,夏华三人还好,全程骑马,另外三百五十名进士就惨了,个个走得犹如踩在棉花上,好不容易结束了,都被引去礼部衙门,礼部今天中午管饭,其他人下午可以休息了,但夏华三人下午还有安排,他们还要去孔圣庙上香,再去文选司、求贤科的魁星堂上香,接着挨个地拜谢本届的考官们、仪卫指挥使、礼部的尚书侍郎、受卷、弥封、收掌、监试、护军、参领、填榜、印卷、供给、鸣赞等等等,反正所有在他们考取三鼎甲的路上为他们服务过的大人,都要拜谢拜谢再拜谢。 完了后,他们还要聆听礼部的官员们为他们讲解今晚参加宴席的各方面注意事项、礼节细节等等等,不能有任何差错,因为今晚的宴席是皇帝请他们吃饭,即琼林宴,也叫恩荣宴。 一个白天下来,当了三鼎甲的夏华三人被折腾成了三团烂泥,都累得连话都没力气说了。 恩荣宴在礼部举行,三百五十三名进士,加上很多陪同万历帝一起赴宴的公卿大臣官员,足足摆了四五十桌,夏华等前十名同坐一桌,他们这一桌几乎就紧挨着万历帝所在的那一桌。 时辰一到,乐声一响,一身亮得刺眼的龙袍的万历帝满面红光地在一干公卿大臣官员的簇拥下气场十足地步入宴会现场,历史上,他没出场这届殿试的恩荣宴,但现在的他出场了。 原本正襟危坐着的进士们纷纷起身,一起向万历帝行大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晚这场恩荣宴的主人是你们,朕只是陪客。你们都已通过朝廷科举选士,都已成为我大明的国家栋梁,朕希望你们以后不管身居何职、身在何处,都能为国效力、为民请命。…”这些场面话万历帝还是说得很顺溜的。 “陛下圣明!吾等必不负陛下所望,谨记陛下圣训,为大明竭诚尽忠!”进士们回答道,声音非常整齐,个个回答得一字不差,因为这都是事先教导过的。 万历帝满意地笑了笑:“如此甚好,那就开宴吧!” 皇帝请客吃饭,自然是山珍海味各色佳肴配琼浆玉液各类美酒,餐具不是金的就是玉的,按理,这场晚宴应该热闹喜庆无比,但因为万历帝在场,众进士无不又激动至极又紧张万分,不可能开怀畅饮、开怀大笑,个个拘束无比,动杯子动筷子时都小心翼翼,也不敢大声说话,顶多是那些距万历帝有段距离的进士可以互相小声地咬耳朵,气氛尴尬而微妙。 “对了,”菜过五味酒过三巡,万历帝想起什么,笑容满面地高声道,“朕还有一件喜事想在这里宣布一下,那就是——朕决定将延庆公主许配给夏状元。” 此话一出,现场当即大哗,除了万历帝、夏华等少数几个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哪怕万历帝在场,现场也响起一片按捺不住、轰然而响的喧哗声。 “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此乃人生两大幸事,夏状元当真是双喜临门、羡煞旁人呀!”坐在万历帝身边的申首辅抚须爽朗而笑,笑得开心无比,好像他是夏华的亲爹或亲爷爷似的。 众人一起看向夏华,眼神里没有任何羡慕或祝福,只有同情、怜悯甚至幸灾乐祸,卢泰、杨江、刘时俊、胡世赏、袁可立更是震惊错愕至极,个个难以置信,他们都险些直接站出来跪求万历帝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