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 　　 看到这幕的倭军水师第二梯队指挥官龟井兹矩双拳紧握地骂了一声，脸上肌肉连连地抽-动，他知道明军火炮凶猛，对此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事实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诚然，通过“肉盾船”战术，倭军水师第二梯队大部分战船获得了跟明军战船打接舷白刃战的机会，然而，明军另有很多中小型火炮可在近距离上开火，轰得大批倭兵还没跳上明军战船就死于非命，并且明军还有一种投掷的小型爆炸物，不断地投掷到倭船上，把倭兵们炸得连滚带爬。 　　 显而易见，倭军心心念念的接舷战并不会打得如愿以偿。 　　 龟井兹矩也是倭国的一个大名，他出生于本州岛西南地方的出云藩，效力于西南霸主毛利家的敌对势力尼子家，在毛利尼子家的交战中，他战功赫赫，曾奋勇抵挡住毛利家大军，尼子家被毛利家消灭后，他投靠了丰臣秀吉，继续活跃在倭国内战的战场上，因战功被丰臣秀吉赐予两万石的领地。对丰臣秀吉的对外扩张计划，龟井兹矩是极力赞成的，他还向丰臣秀吉主动请缨，日后为倭国跨海征服明国藩属琉球国，让丰臣秀吉十分欣赏。 　　 高丽战争爆发后，龟井兹矩是倭国水军干将之一，相当于九鬼嘉隆的副将，二人原本雄心万丈，结果碰到了克星李舜臣，九鬼嘉隆被李舜臣打得满地找牙，龟井兹矩也对李舜臣闻风丧胆，在一个叫泅川的地方，龟井兹矩的十二艘战船遇到李舜臣的战船队，被李舜臣部全歼，羞愤不已的他在几天后再战李舜臣，其所率的二十一艘战船又被李舜臣部全歼。经过这两场交战，龟井兹矩再也没有跟李舜臣交手的勇气了。 　　 败军之将不言勇，九鬼嘉隆在丰臣秀吉那里失宠并被藤堂高虎取代后，龟井兹矩作为他的副将，自然也受到冷落，从倭国水军干将降级成了战将，没有决策权，只负责打打杀杀。 　　 觉察到围攻明军战船的接舷战并不好打后，龟井兹矩很想打退堂鼓，但他犹豫了一下，知道自己现在是“屡战屡败的败军之将”，在藤堂高虎那里根本没资格说话，所以他咬咬牙、狠狠心，命令部队继续压上去。 　　 “都给我上！不准后退！上！杀光明军！”龟井兹矩挥舞着军刀跳脚大喊道。 　　 踏着遍地的血泊、同伙的尸骸、满地打滚惨叫的受伤同伙，倭兵们嚎叫着，继续扑向明军战船。 　　 “来吧！多来点！来得越多越好！”伏波号上，看到又有两艘倭军战船从雾气中靠过来，欧阳四海等官兵毫无惧色，个个血脉贲张、斗志如火。“轰！轰！轰！…”“啪啪啪…”炮击枪击声密集得犹如爆豆，霰弹枪弹出膛的火光密如繁星，硝烟喷薄卷云弥空，手中有火器的官兵们奋力开火，霰弹枪弹犹如狂风暴雨。 　　 “去死！”欧阳四海在一名部下水兵的配合下一枪怒射出五道耀眼的火树银花，把一个被他瞄准的即将从船板上奔跑跳过来的倭军武士和跟在其身边身后的两个倭兵尽皆打成了浑身喷血的血葫芦，怪叫惨呼着跌下船板摔进了海里。欧阳四海使用的火枪是五管铳，火力十分威猛，但既粗大又笨重，使用方法跟倭军的重型火枪一样，两人使用，一人在前面扛着，另一人在后面瞄准开火。 　　 “再来！”随着欧阳四海的呼叫，旁边立刻有部下水兵给他换上一支装好弹药的五管铳，同时接过被他打光五发枪弹的五管铳进行装弹。 　　 “下去喂鱼吧！”欧阳四海又一枪把三个倭兵轰下大海。 　　 欧阳四海是个冷兵器高手，一双钩镰刀被他使得炉火纯青，但…用他的话说，“能用枪的话，傻子才用刀呢”。 　　 伏波号等明军战船上，双方都已短兵相接，但战局近乎一边倒，面对张牙舞爪、来势汹汹的倭兵人群，坚守战船的明军官兵们直接用中小型火炮和三眼铳、五管铳迎头猛轰过去，使得倭军虽然人多势众，却根本冲不上明军的战船。单说伏波号，这艘战船已被五六艘倭船团团包围，五六艘倭船上倭兵不下千人，他们嘶声嚎叫着，犹如蝗虫般一波接着一波地试图冲上伏波号，伏波号上的明军官兵们分工明确、各司其职，从容不迫地迎战着，炮手们聚精会神地开炮，火枪手们专心致志地开火，炮火弹火排山倒海。 　　 一身盔甲戎装的邓子龙走出最安全的船舱，站在舱门口看着眼前的血战，他心头欣慰，因为战况正如他先前所料，拥有强大火器和同样悍勇无畏精神、纯熟过硬的战斗技能的明军官兵们根本不惧跟倭军打近身肉搏的接舷白刃战，死死地把倭军阻挡在己方战船外并让倭军每分每秒都在付出惨重的代价。 　　 “夏公玉真了不起啊…”邓子龙在心里感叹敬佩不已，他知道，自己和陈璘率领的这支水师在根子上是属于夏华的新安军，战力果然非同凡响。对一个将军来说，能指挥一支骁勇善战的虎狼之师，实在是生平最大的幸事。 　　 新安军的战斗力毫无疑问位居明国各路军队之首，夏华能打造出这支虎贲劲旅，“窍门”十分简单：舍得砸钱。话说近几十年里，最强的明军是哪支？共有两支，一是戚公的戚家军，二是李成梁、李如松的李家军即辽东军。为何？因为有钱呀。戚公的靠山是张居正，张首辅掌握着国库，戚家军的资金供应自然充足无比，李家是辽东大军阀，拥有自己的地盘和财源，辽东军自然也不差钱。夏华呢？他同样富可敌国，所以新安军财大气粗，官兵们的军饷补贴、奖金抚恤都大大地超过明军平均水平，钱到位，什么事干不好？ 　　 更重要的是，夏华还对新安军进行长期不懈的“爱国-思想-教育”，使得新安军哪怕是最基层的小兵，都知道自己是光荣的华夏人，在为华夏而战，拥有爱国心和初步的民族意识。 　　 这样的军队，要是不能百战百胜，那反而不正常了。 　　 邓子龙看到：一队倭兵刚从船板上奔跑跳跃过来，还在半空中就被炮火霰弹轰飞向后仰倒，来不及发出惨叫便犹如十几片残破不堪的树叶般星落云散地落入大海； 　　 又一队倭兵刚从船板上奔跑着跳跃过来，迎面就是几支三眼铳、五管铳一顿枪弹齐射，倭兵们身上血水喷射，嘴里哇哇哀嚎着，浑身抽搐，犹如一丛被狂风吹过的野草般载入大海； 　　 又一队倭兵刚准备从他们的战船上登上船板冲向明军战船，头上却飞落下几颗手榴弹，炸得他们抱头鼠窜、哭爹喊娘；… 　　 这幕场景在伏波号的船艏、船舷两侧、船艉不断地上演着，因为伏波号已被多艘倭船团团包围住，但在倭军的进攻中，伏波号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块礁石，固若金汤、纹丝不动，进攻的倭军就像撞在礁石上的浪涛般粉身碎骨，溅开无数血花，血水染红了雾气，也染红了大海，在伏波号和围攻它的几艘倭船之间的海面上，倭军尸体层层叠叠地沉浮翻滚着，双方战船之间是船板，倭兵们一批批地想要通过船板登上伏波号，又一批批地被打下船板，结果堆尸在双方战船之间的狭窄海面上，就像两排房屋间的小巷子里堆积的各种垃圾，有的倭兵被打下海后还没死，但因受伤无力游泳而淹死，更有倒霉者本来没淹死，被头顶上落下来的同伙给生生地砸死了。 　　 伏波号四周一圈海面上一片血红，围攻它的各艘倭船上也血流满地，一些倭兵被明军霰弹枪弹打回了自己的船上，倒地丧命或挣扎惨嚎，破裂的身体流出汩汩的鲜血，积满甲板，明军掷弹兵们不断地向倭船上投掷手榴弹，霹雳滚滚，火球和血肉一起横飞，不但把倭船的甲板、船体结构炸得崩塌凹陷、支离破碎，也炸死炸伤了大批倭兵。 　　 “很好，就这样耗下去。”邓子龙脸上掠过一丝笑意，“再过差不多一个小时，雾也该消散了，到时候，我军的大炮就能全力发威了。” 　　 “邓将军！”旁边的杨江放下一直举着的望远镜，提醒道，“又有三艘倭船向我船靠来！” 　　 “发射火箭、火桶和喷筒！”邓子龙命令道。 　　 “喏！”杨江肃然应道，随后高声大呼，“发射火箭、火桶和喷筒！” 　　 战船上负责操控使用这些燃烧性火器的官兵们一直等着这一刻，随着邓子龙一声令下，伏波号上当即一波-波飞火接连呼啸腾空，一束束火箭拖着烈焰尾迹在凌厉的破空声中气贯长虹地飞梭向倭船，一个个火桶也被投掷出去，一根根长长的喷筒探出船舱发射口指向倭船喷出一条条炽热的火龙。遭到攻击的倭船刹那间烧起了大火，木制船体熊熊燃烧，浓烟滚滚遮天蔽日。只能玩火枪并且因为只能玩这么一种火器所以玩得很精通的倭军哪里见识过明军如此花样百出的火器，先是大惊失色，然后在迅速吞没掉全船的火场烟云中鬼哭狼嚎、争先恐后地跳船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