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少说。”夏华表面上慢条斯理，实际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凌厉的气息，“如果你们以后还想在广州混，还想发点小财什么的，从今往后必须听我的！你们原先的那个商会必须解散！你们都要加入新安商会并严格遵守我制定的规矩！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已经债台高筑，你们现在就像海滩上的鱼，没人救的话，就慢慢等死吧，眼下唯一能救你们的只有我！粮食，我要多少有多少！银子，我也要多少有多少！你们高价囤积的粮食都已经砸在了手里，卖吧，只能大降价赔本卖，卖的越多亏的越多，并且还卖不出去，因为现在已经没人还抢购粮食了，所有人都知道这场粮荒已经不存在了！” 　　 众家主都脸色灰暗地听着。 　　 “你们的粮食，我都要了。”夏华淡淡地道，“米价一石四钱，就是湖广一带的正常价钱。” 　　 “什么？”众家主一下子大哗，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人，这价钱也太低了吧？我们当初从湖广收购时可是一石一两二钱呢…” 　　 “呯！”夏华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怒发冲冠、声色俱厉，“你们居然还敢跟我讨价还价？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湖广一带的正常米价是一石四钱，广州一带的正常米价是一石六钱，你们以一石五钱的价格就可以从湖广收购到粮食运到广州卖了！你们为什么特地开出三倍的价钱？嗯？你们这些一肚子坏水的东西！敢当着我这个你们先前使尽浑身解数想要搞死的人的面说出你们的目的吗？不敢？我替你们说！因为你们只有这么做，才能提前预购抢光湖广还有江西等地的粮食，人为地在广东制造粮荒甚至饥荒！让广东大乱，配合京师官场上一直死盯着我的人给我扣上一顶足以让我万劫不复的大帽子，彻底地整死我！ 　　 你们这些囤积居奇、哄抬物价、投机倒把的奸商，失败了，居然还想着回本？天下哪有这么美的事！根据大明律，囤积居奇、欺行霸市者，杖责一百、流放三千里并查抄没收全部财产！你们现在还能人模狗样地站在我面前没有家破人亡已经是便宜你们了！竟敢得寸进尺！你们干出这种恶行，落得倾家荡产的下场是理所当然的！我能让你们稍微留点养家糊口的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咋了？你们该不会是希望我用你们恶意收购粮食时开的高价买回你们的粮食、让你们全须全尾地离场吧？你们是我的亲孙子？我要这么惯着你们？还要不要脸了？几十年的岁数都活进狗肚子里了？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众家主被骂得狗血淋头，个个魂不附体、噤若寒蝉。 　　 夏华冷哼道：“只要我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把米价压到一石四钱甚至更低！你们就抱着你们家仓库里堆积如山、卖不出去的粮食过吧！” 　　 夏华之所以愿意以粮荒前湖广一带的正常米价收购广州九家手里囤积的粮食，当然不是为了发善心当好人、跟广州九家“化干戈为玉帛”、对他们网开一面并拉拢收服他们，而是为了不久后的战争。战争打的就是后勤，粮食准备得越充足，军队的战斗力就越高，对军队来说，补给自然是越多越好的。广东、福建、湖广、江西民间现在是不缺粮的，广州九家的粮食是很难卖出去的，但夏华可以买过来囤积起来作为以后的军粮，反正价钱被他压得很低。 　　 要不是为了这个，夏华根本懒得搭理这些鸟人。 　　 面对夏华的咄咄逼人，有家主忍不住进行色厉内荏的威胁：“夏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您何必对我们赶尽杀绝呢？我们要是倒下了，多少店铺会关门倒闭？广州乃至全广东的商行都会发生大地震！给我们一条活路，对大人您也有好处，请大人三思！” 　　 这些家主实在难以接受这么惨淡的结局，他们原以为只要让夏华消了气，他们再低个头、服个软，夏华手里的大棒就会高高地举起、轻轻地放下，没想到夏华是铁了心地要把他们“整”得不死也要被扒掉几层皮，他们的粮食都是高价收购的，他们还在这场风暴中对夏华使出了各种围追堵截、穷追猛打的手段，都花费了巨资重金，方方面面的投入加起来，他们囤积的粮食起码要卖到一石四两才能回本，结果夏华开价一石四钱，仅为他们心理预期的十分之一，换而言之，假如他们投入了一千万两，最终只能捞回一百万两，落差实在太大了，损失实在太惨重了，在承受了这么惨重的损失后，他们的家族都会近乎一蹶不振，极难再复昔日强盛。 　　 “活路？”夏华脸色阴沉，“我当初挨家挨户地找你们，好话说了一箩筐，开出了各种互利双赢的条件，你们呢？自以为稳操胜券，吃定我了，所以对我阳奉阴违，铆足力气把我往死里整。你们当时是何等的狂妄和傲慢！对我是何等的不屑！你们当时可曾想过给我一条活路？如今居然还要我给你们一条活路？你们当我是东郭先生？让我三思？你们要是倒下，多少店铺会关门倒闭，广州乃至全广东的商行都会发生大地震？威胁我？哈！你们真是可悲！到现在都认不清自己！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你们真以为自己很重要？重要得无可替代？醒醒吧！夜郎自大的蠢货们！你们把持广州乃至全广东的商行，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富得流油，多少人眼红啊，多少人想要取代你们、巴不得你们倒下！你们倒下了，下一批大商户马上就会迫不及待、争先恐后地顶替你们的位置！你们是不是在这个位置上太久了，都产生这个位置天经地义就该属于你们、离开你们就会天下大乱的可笑错觉了？都竖起耳朵给本官认真听好，你们根本就不重要！没了你们九家，立刻会有下一批九家、十八家、九十家顶上！” 　　 这番暴风骤雨般杀人诛心的话让众家主无不万念俱灰、汗如雨下，等他们从头晕目眩的恍惚中回过神来时，发现夏华已经离开座位了。站在夏华空座位旁的赵炎语气冰冷地道：“三天，你们只有三天的考虑时间，三天后如果不接受，那我们家大人就拒绝买你们的一粒粮食！” 　　 被下了逐客令的众家主面面相觑着，都从彼此脸上看到了前所未有、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继而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偏厅里，汤显祖看了看一脸怒气的夏华，欲言又止。 　　 夏华淡淡地道：“义仍兄，你是不是觉得我把他们逼得太狠了？” 　　 汤显祖摇摇头：“没有，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落得这个下场是他们咎由自取，我只是百思不得其解，他们为什么会如此自私自利？为一己之私，竟不顾万民的死活和国家的安危，他们千方百计地想要整垮大人你、整垮新安市舶司，为达此目的，竟恶意制造粮荒甚至饥荒，他们的目的和手段无一不是祸国殃民，他们怎么就这么凶残狠毒、肆无忌惮呢？” 　　 夏华冷哼一声：“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我朝一直优待士族，二百多年了，时间太长了，不但对他们优待得太过头，也让他们已经对此习以为常，这就好像一个乞丐，你天天给他钱，时间长了，他就对你不再心存感恩，甚至还会认为你天天给他钱是理所当然的，你给他的钱是他理应获得的。这些人也是如此，他们认为他们享受的荣华富贵是他们应得的东西，天经地义就该属于他们，跟国家没有关系，于是，他们对国家没有任何感恩之心，极度骄横狂傲、愚蠢短视、狼心狗肺，脑子里毫无回报国家、承担社会责任的意识。” 　　 汤显祖叹口气：“这个已经根深蒂固的现象该如何改变呢？” 　　 夏华摇摇头：“这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加上我们现在官级还很低、权力还很小，考虑这个实在太早太早，先集中精力把眼前的事做好。义仍兄，辛苦你跑一趟，去通知潮汕商团，广州九家垮了后，我会全力支持他们抢占广州商界，这样，广州通商口岸也会在我们手里了。” 　　 “好！”汤显祖肃然点头。 　　 夏华给广州九家的最后期限是三天，但在第一天，九家里就有五家过来表示屈服和接受夏华开出的条件，第二天又有三家，最后一家即潘家在第三天也无可奈何地“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九家手里囤积了一百五十多万石粮食，他们为之花了起码六百万两银子，结果眼下被夏华用六十万两银子就买到了。在损失了这么一大笔活动周转资金后，九家旗下的产业链纷纷因为资金链断裂而陷入瘫痪，为还债，他们不得不低价出售房产、地产、田亩、种植园、工场、商铺等不动产拆东墙补西墙，就等着这个机会的潮汕商团立刻大肆购入，气势如虹地进军广州商界。不需要太久，广州也会成为夏华的商业地盘。 　　 这场风暴的最大赢家无疑是夏华，银子，他狂赚了几百万两，粮食，他获得了几百万石，手里粮食“超额充足”的他随即下令再支援一批粮食给福建，并返还部分粮食给莫朝，毕竟莫朝境内正在天天饿死人，这样下去不是好事，一来会影响到莫氏政权的根基，让莫氏政权越来越不得人心，二来会影响到莫氏政权里的“亲华派”势力，莫朝的高层们本来几乎个个亲华，但他们看到夏华为解决华夏境内的粮荒而不惜让莫朝境内发生饿殍遍野的饥荒，难免心里会犯嘀咕，大哥不厚道肯定会让小弟离心背德。 　　 对剩下的粮食，夏华将其一分为四，三成囤积在新安县境内，一成运往乌罗州和石柱县，两成运往宁夏，四成运往辽东。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要是提前就位了，打仗肯定顺利。 　　 广州府城，潘家。 　　 “你还有脸再来见我？”潘九脸上黑气翻腾、眼中凶光毕露地看着过来的屠昊。 　　 屠昊有些恼怒：“我怎么就没脸了？知道你潘家损失惨重，我外公沈家那边也损失惨重！大家仍然是同坐一条船的！” 　　 潘九强忍住心头的各种情绪：“事已至此，怎么办？” 　　 屠昊脸上闪过一丝狠厉：“姓夏的既要把我们赶尽杀绝，没办法，那就跟他鱼死网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