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尔哈齐是建州女真首领努尔哈赤的三弟，”李建业介绍道，“他代兄进京是为通过我爷爷的关系向皇上主动请缨建州女真出兵援助高丽。” 　　 夏华干笑一声：“努尔哈赤可真是赤胆忠心哪！” 　　 “那当然！”李建业颇为得意地道，“建州女真在我爷爷、我父亲麾下向来是忠心不二。” 　　 夏华嘴角再次抽了抽。 　　 历史上明倭开战，大明的好几个小弟都毛遂自荐要出兵帮衬大哥，包括暹罗王纳黎萱、播州土司杨应龙…还有建州女真首领努尔哈赤，另外，明政府高层曾有人建议联系葡萄牙人、西班牙人，鼓动他们去打倭人，好让明朝坐收渔翁之利，但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都不是傻瓜，都对明政府漫天要价，加上他们都有一堆破事缠身，所以没蹚东方的这遭浑水。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场明倭高丽战争其实是一场“国际战争”。 　　 历史是很魔幻的，二十多年后，“努尔哈赤”这个名字简直就是明朝的噩梦，但在眼下，努尔哈赤是什么人呢？嗯，大明的忠臣良将、李家的一个马仔。努尔哈赤此时当着明朝的官，时任建州左卫都指挥使、都督佥事、龙虎将军，特别是第三个头衔，跟秦良玉当的是一样的。 　　 历史上的后金第一位大汗、清朝的实际奠基者努尔哈赤为什么眼下是这个身份和处境呢？事情是这样的：关外包括后世的东北和外东北此时都是明朝的正式领土，属于明朝疆域，但跟西南很多地方一样，明政府对当地的实际控制力是比较薄弱的，只是在名义上拥有当地，当地人多为少民，汉民不占主体，这些少民就跟蒙古人一样，内部分裂为一大堆部落、派系、支脉什么的，整天打来打去，明政府乐得坐山观虎斗外加“挑拨离间、煽风点火、火上浇油”，这就是俗套但很有效的“以夷制夷”。关外就是这么一个情况，名义上属于明政府，但却是当地少民的地盘，明政府以夷制夷，挑选听话的少民领袖授予官职，坐视他们内部打来打去。 　　 努尔哈赤能当上明朝的建州左卫都指挥使、都督佥事、龙虎将军，便是因为他“听话”。 　　 辽东女真此时可分为三大部：建州女真、海西女真、东海女真。三部里，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主要分布在东北，东海女真主要分布在更北的外东北。眼下的建州女真首领是努尔哈赤，他已基本上统一建州女真，正积极地征伐海西女真，试图吞并对方，最后再吞并东海女真，从而完成女真的全面统一。 　　 努尔哈赤是关外少民领袖，李家是朝廷坐镇辽东的封疆大吏，双方不可避免地会产生关系，并且，李家和努尔哈赤关系还非常“亲密”。 　　 这是怎么回事呢？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李成梁在镇守辽东期间对当地少民采取恩威并济的办法，臣服者，与之和平往来、商贸互市，不臣服者，打，同时对少民内部进行分化瓦解、扶弱击强等手段，让他们互相牵制、内斗内耗。努尔哈赤的祖父和父亲都是亲近明朝的女真人，被李成梁安排安插在不听话的女真部落里当卧底，没想到此二人在明军发兵征讨那个部落时不幸被明军误杀了，事后，李成梁感到很愧疚，便为努尔哈赤向朝廷申请了一大堆封赏，包括财物和官位，从而让努尔哈赤名正言顺地一步一步地成为建州女真的首领。 　　 努尔哈赤在失去祖父和父亲时，年龄还小，李成梁便收养了他，相当于李家的家仆或家丁，甚至被李成梁视为养子、亲子，他还在李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高等教育”，学会了汉语汉字，读到了很多兵书史书等，思想、学识、见识都得到空前的提升。对李成梁，努尔哈赤是充满感激和敬畏的，历史上的他在李成梁死后才敢造反。 　　 李成梁是明朝后期名将，也是一个充满争议性的人，其中一点就是他养大了努尔哈赤，最终给明朝养虎为患，努尔哈赤后来形成气候跟他的偏袒包庇不无关系。 　　 但这起码是二十年后的事了，眼下，李成梁还活着，李家的下一代家主李如松也活着，努尔哈赤或许跟哱拜、杨应龙一样暗怀有不臣之心，却万万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此时的李家灭了他是轻而易举的。 　　 虽然努尔哈赤对明朝来说是个巨大的隐患，但夏华是不会对他“暗下杀手”的，一来，这会破坏民族-团结，汉蒙一家，汉满也一家，就像在宁夏之役中不对套蒙穷追猛打、赶尽杀绝一样，夏华从来不是一个大汉-族-主义者，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华夏而不是为了明朝，二来，努尔哈赤现在很“老实”，可以让他为国出力，三来，努尔哈赤造反是二十年后的事，二十年的时间，足够夏华把努尔哈赤从“造反者”改造成“精忠报国的少数民族籍忠臣良将”。 　　 比如，眼前的舒尔哈齐就是一个关键人物。 　　 努尔哈赤兄弟五人，他是老大，舒尔哈齐是他的三弟。当年被李家收留时，舒尔哈齐跟努尔哈赤是一起的，兄弟俩跟李成梁“情同父子”，跟李如松“情同手足”，是从小光屁股一起长大的铁哥们关系。努尔哈赤兄弟五人里，地位最高的是努尔哈赤，第二就是舒尔哈齐。对大哥努尔哈赤，舒尔哈齐在早年间是忠心耿耿的，但慢慢的，他开始不甘居于大哥之下了，并且，跟努尔哈赤暗怀自立建国心态不同，舒尔哈齐是非常亲近、忠于明朝的。 　　 因此，只要用好舒尔哈齐这颗棋子，关外就不会“出乱子”。 　　 “努尔哈赤将军如此忠心耿耿，”夏华一本正经地道，“真是忠心可嘉，他既主动请缨，朝廷自当**之美。放心，我会在皇上那边帮忙说话的。女真兵骁勇善战且吃苦耐劳，相信他们到了高丽战场上后会把倭军打得满地找牙。”他看向舒尔哈齐，“不知贵部有多少兵马？” 　　 舒尔哈齐道：“回大人，建州卫目前共有骑兵近万、步兵两万余。” 　　 “很好。”夏华答应得很爽快，“那你们就出骑兵五千、步兵五千参战吧！” 　　 李建业补充道：“高丽那边也已经知道这事，但他们给予了婉拒，因为高丽和建州女真常年…有些**，所以高丽人不相信努尔哈赤，认为努尔哈赤支援高丽是假，趁机绕路消灭海西女真是真，说不定还会‘请神容易送神难’地侵占高丽的土地。” 　　 “胡扯！”夏华义正辞严，“建州女真军隶属于我大明建州卫，也是我大明的王师将兵，听命于我大明皇帝，入高丽后统一受到宋大人、李将军节制，岂会随意妄为？高丽人可真是杞人忧天！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吧？”他再次看向舒尔哈齐。 　　 舒尔哈齐连连点头：“当然！当然！高丽和我建州女真虽然以前有过**，但两家一衣带水、唇亡齿寒，倭寇大举入侵，高丽沦陷后，下一个不就轮到我建州女真吗？我们是真心诚意地援助高丽的。” 　　 “对嘛！”夏华一拍手，“就是这个道理。舒尔哈齐啊，你回建州后就这样告诉你大哥，朝廷批准建州女真出步骑兵各五千合计一万人马入高丽作战，我会奏请皇上，给予女真兵马等同于朝廷官军一半的粮饷待遇，如果杀敌立功了，还会另有封赏，绝不会厚此薄彼。至于统军将领，就舒尔哈齐你吧，你大哥毕竟身居要职，不能轻易离开建州，我观你忠勇不亚于你大哥，正是最好的人选，皇上给你一个游击或参将应该不成问题，打赢后，副将板上钉钉，总兵也不是没希望。” 　　 舒尔哈齐大喜：“多谢夏大人！” 　　 李建业也喜不自禁：“有了这一万女真兵参战，我军的实力就锦上添花了。正如公玉兄你说的，女真兵骁勇善战且吃苦耐劳，战力可与边军精锐相比，并且，他们在战场上绝不会偷奸耍滑、弄虚作假，否则…”他呵呵一笑，“无需皇上问罪，我李家首先就把他们给办了。” 　　 舒尔哈齐连连道：“绝不会！绝不会！我建州女真军定会浴血奋战、以死效命。” 　　 夏华知道李建业此话绝非虚张声势的大话，眼下的努尔哈赤还很弱小，随便李家拿捏，绝不是二十年后那个让明人谈之色变的存在能比的。历史上，建州女真在明倭高丽战争期间没有出兵，所以参战的辽东-明军都是李家的部队，伤亡很大，导致李家元气大伤，此战后对建州女真的压制力大大减少，这也是努尔哈赤后来坐大失控的重要原因之一。 　　 夏华支持建州女真出兵参加高丽战争，绝非拿他们当炮灰，而是…汉满两族既是一家人，那倭寇杀来了，汉家男儿要与之血战，女真儿郎也要奋勇挺身，共卫华夏，这是理所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