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节 初步开发宝岛
申首辅在群臣的嘘声中辞官下野,对此,夏华还是有点遗憾的,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到申首辅是他进京赶考参加万历十七年宫中殿试时,殿试结束后他在皇极殿前被申首辅宣布为状元,掐指一算,已经过去整整四年。申首辅绝不是坏人、奸臣,而是一位温和的政-治家,他性格沉稳、谨慎、保守,在他的领导下,明政府虽无大刀阔斧的推陈出新,稍显中规中矩、墨守成规,但一直维持着稳定,没出什么大乱子,好歹为阻止中枢内乱争取了时间。申首辅施政是无为而治而非不作为,入阁十年来,他上下协调、支撑大局,对国家是有很大贡献的。 当然了,目前的朝廷中枢对夏华来说,还很远,朝中人事变迁轮不到他操心,他眼下只关心两件大事,一是明倭战争,二是中原洪灾,并且后者比前者更让他关心。 中原地区此时发生的是洪灾,洪灾过后是饥荒。比起洪灾,饥荒更会让灾区生灵涂炭,因为发生洪灾时,老百姓家中好歹还有点存粮,官府也会发粮救灾,能让灾民支撑一段时日,但时间一长,老百姓吃光了家中存粮,田地庄稼又被洪水淹了,注定收获不到新一季的粮食,就要饿肚子了,除非官府能及时调来足够灾民吃的粮食,但这年头的官府效率是可想而知的。饥荒比洪灾可怕得多,古往今来,有淹死几十万人的洪灾吗?好像非常少,但饿死几十万人甚至几百万人的饥荒却屡见不鲜,大部分死于洪灾的人并非淹死,而是饿死、病死、冻死的。 所以,中原洪灾不能拖,目前只是洪灾,淹死了很多人,拖下去就会爆发饥荒,将会饿死无数人,死亡人数会像滚雪球一样急剧暴增。 这场洪灾、饥荒会持续到明年,满打满算至少持续一年之久,灾区的无数灾民在这一年内会非常凄惨,他们没有家,又缺食物、被服、医药等等,无家可归,忍饥挨饿受冻生病,沦为流民…问题来了,灾区外的地方不可以接纳、收留他们吗?事实很残酷,还真的不可以,因为当地的官民普遍不愿意。试想,某县本来一片太平,突然涌入大量外地难民流民,该县会怎么样?官员头不头疼?这种事搞不好就会出乱子,影响到他们的仕途,该县老百姓同样不愿意自己家乡来了这么多“外人”,毕竟,人是有私心的,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地方的社会资源肯定早就被本地人占光了,突然来了大量“外人”,势必会跟本地人争夺社会资源,继而影响到本地人的正常生活,所以,灾区外的地方顶多只给灾民提供一些帮助,捐钱捐物什么的,但不会接纳、收留他们。 这就好像再怎么心善的人,也只会对门口的乞丐赠予钱物,绝不会把乞丐带回家让他成为自家的新成员。 因此,灾区外的地方对灾区灾民基本上是持既同情又排斥的态度,很多地方甚至紧闭大门对灾民严防死守。 然而,这对夏华来说,却是一个“机会”。 人,绝对不是负担、累赘,恰恰相反,人是最宝贵的资源和财富。夏华想壮大自己的实力,岂能没有足够的人?灾荒期间,人恰恰是“最不值钱”的,别人把灾民视为洪水猛兽,夏华则把灾民视为金玉珠宝。如此,这场中原洪灾、饥荒不正是夏华吸纳人口的大好机会吗?此举既能救人无数、功德无量,又能壮大夏华的实力。 想要实现这一点,毫无疑问,夏华又要出巨量的钱粮财物,没有雄厚的财力物力基础是根本办不到的。换成海瑞,他虽跟夏华一样爱民,但他两袖清风,绝对达不到夏华的程度。 夏华虽不在国内,但他在国内有势力、人脉网,他的财富积蓄也基本上在国内。得知中原爆发洪灾后,夏华立刻飞马飞鸽传信联系上卢泰、汤显祖、马鸣毂,吩咐他们调动最大限度的力量前往灾区招收流民接纳、收留到乌罗州、新安县、延长县给予稳妥安置,所需的钱粮财物不成问题,要多少他给多少。 卢泰、汤显祖、马鸣毂依夏华吩咐干这件事是绝对没人反对的,谁会反对?谁敢反对?怎么反对?中原大地一片泽国,生灵涂炭,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卢知州、汤知县、马知县慨然救济灾民,这是善莫大焉的大好事,谁要是反对,不是讨骂么? 乌罗州、新安县、延长县三地里,延长县距灾区还算不远,乌罗州很远,新安县更远,显而易见,跟靠近灾区的地方相比,乌罗州三地招收灾区流民的成本是很高的,路途太遥远,流民一路千里迢迢,随身携带的粮食肯定不够吃,这就需要卢泰、汤显祖、马鸣毂以及他们背后的夏华掏腰包报销了。对此,夏华没有任何犹豫,人命关天呐,既是救人,怎么能精打细算地考虑成本呢?就算从灾区救一个灾民需要花一千两,看似“亏大了”,但也是值得的。 波涛一望无垠、遍地烂泥的灾区边缘处,灾民不计其数、漫山遍野,汇聚成了一条条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也望不到尾的逃难队伍,他们扶老携幼、拖儿带女,绝大部分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蓬头垢面,队伍里人心惶惶,人人感到悲痛、绝望、迷茫、不知所措,被饥饿、疾病、疲惫折磨着的他们不知何去何从,看不到希望,有的眼巴巴地盼着官府早日开仓放粮,有的希望附近的州县能接纳他们,男人们的叹息声、女人们的抽泣声、孩子们的哭闹声…震耳欲聋,一队队乌罗州、新安县、延长县派来的宣传员骑着马奔向他们,高声地大喊道: “乡亲们,不要害怕!我们那里愿意接纳你们!你们到了我们那里后,就能分到田地、住进新房子、吃饱穿暖了!” 灾民们为之大哗,人人惊喜激动不已,继而一窝蜂地涌上去,争先恐后、七嘴八舌地问道:“你们那里是哪里呀?” “西南的乌罗州、广东的新安县、西北的延长县。” “啊?太远了吧…”灾民们火热的心情犹如被泼上一盆冰水,“我们哪能坚持得到啊?” “别担心,”宣传员们高声道,“你们去我们那里一路上的吃的、用的,我们都会提供,不收钱,还会给你们发安家费。”他们示意他们身后,那是一辆辆装满粮食的车子,其中的一些车子上装的是白花花的银子。 “天呐,还有这种好事?” “老天可算开眼了!” “走吧,再远都要去,不然就要饿死了,附近的州县也不要我们呀!” 灾民们再度沸腾起来。 乌罗州、新安县、延长县三地里,延长县距灾区最近,但该县条件最困难,接纳不了太多的灾民,新安县条件最好,但距离最远。除了这三地,还有一部分灾民被夏华安排去了咸镜北道,他的咸镜北道也急需人口劳动力,只是,把中原地区的人口迁移到高丽咸镜北道,成本是可想而知的,但夏华在这种救助本国同胞的事上从来不计成本。 最乐观估计,这项工程持续一年的话,乌罗州还有石柱县能接纳约十万灾民,新安县能接纳三十万左右灾民,延长县只能接纳几万灾民,咸镜北道也只能接纳几万灾民,加起来五十万人上下,但中原灾区的灾民数以百万计,扣除掉移居乌罗州、新安县、延长县、咸镜北道四地的,仍有大量的灾民,无疑需要一个更大的地方安顿他们,否则,他们就只能待在灾区边缘处等待洪水退去、官府帮他们重回家乡重建家乡,但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肯定会有很多很多人死于饥饿、疾病等,并且他们中的很多人眼看实在活不下去,就会从流民转变为流寇、山贼、土匪、强盗、罪犯,从而给灾区周边地区带来重大的社会隐患。 在这件大事上,杨江提出了一个非常好的构思:把中原灾区流民迁去海南和台湾。 海南无需多言,台湾更是不必多说,这座宝岛自古以来就是华夏的领土,但当地开发时间较晚、开发程度较低,原因很简单,华夏古代历朝历代都缺乏海洋意识,重视大陆轻视岛屿。在眼下的明朝,宝岛是华夏版图正式的一部分,不过,明政府对宝岛的控制力很薄弱,就像对东北、西南那样,在宝岛本身都没有驻军,这就给了西方殖民者后来趁虚而入的机会。 尽管明政府不重视宝岛,但宝岛和大陆的民间交流是非常密切的,因为明朝时华夏人开始大规模地从大陆走向大海,一批又一批以福建人为主的大陆人渡过海峡移居宝岛,他们初步地促进了宝岛的开发;天启年间,大陆移民已遍布宝岛各地,从事农业、渔业、商业等,成为宝岛的长住居民;清初时,郑成功退守宝岛抗清,也让宝岛正式进入了大规模开发时期。 说起来,万历末年,明政府福建官府已有在宝岛驻军屯垦实行直辖管理和设置州县的计划,夏华完全可以把这件大事推动提前很多年。 在跟杨江反复商议、敲定诸多细节后,夏华给万历帝上了一道洋洋洒洒、文采斐然的奏折,他在文中是这么说的: 尊敬的陛下,中原天灾,殃民无数,朝廷必须尽快安顿灾民流民,这是没必要多说的,可那么多灾民流民该怎么安顿呢?他们的家园已经被洪水淹没了,别的地方又不方便接纳和收留他们,难道就让他们天天闲着等朝廷送饭吃吗?这显然不行,朝廷会不堪重负,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一部分人在原地等着洪水退去,把另一部分人迁去别地开辟新的家园,可是,举国上下好像没地方安顿他们,每个地方都住着人,其实不然,海南和宝岛就人口很稀少呢,非常适合安顿中原灾民,这么做一举多得,就说宝岛,把大陆人口大量迁去有三大好处—— 首先,可加强和巩固我大明对宝岛的实质性控制,避免外敌宵小趁虚而入; 其次,可促进宝岛的开发,让宝岛尽快成为我大明的又一福地; 第三,可奠定我大明以后进拓南洋的基础,海南和宝岛都位于我大明大陆和南洋之间,此二地以后都是我大明进拓南洋的跳板,当然要提前经营建设好。 下官稍微算了算,这项大工程大概需要五百万两银子,毕竟把中原的老百姓千里迢迢还要横渡海峡迁去宝岛是非常不容易的,耗费钱粮极大,您出三百万两,另外二百万两就由下官想办法。陛下切莫不悦,这是一项投资,陛下您以后会获得丰厚回报,下官何出此言呢?还是就说宝岛吧,此岛目前虽然还很蛮荒落后,但发展条件极好,当地气候宜人、土地肥沃,并且人少地多,非常适合种植各种农作物特别是甘蔗,甘蔗可制糖,一旦宝岛的糖业搞起来,还愁赚不到钱?下官建议,陛下可将岛上部分良田沃土划为直属于陛下您的皇家庄园,此举绝不会引起非议,因为岛上到处都是无主的土地,绝不会有人喷您强占民田、与民争利等等,有了土地,您再让刚到岛上的新移民专门为您种植甘蔗等经济农作物,如此,宝岛上的皇家庄园不就成为您的又一棵摇钱树了嘛?云云。 夏华的这道奏折上去后,万历帝很快就给他回复,圣旨里,万历帝说得干脆利索: 朕只出二百万两,其余的钱你自己想办法,另外,三年之后,宝岛要是不能给朕每年赚到一百万两,十年之后,宝岛要是不能给朕每年赚到二百万两,你自己得掏钱把窟窿补上。 “哎,又要为国花我自己的钱了!”夏华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