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一连串震天价巨响差点把熟睡中的吴岩从床上掀到床下,略有些懵圈的他从床上坐起,紧接着一阵阵天崩地裂的爆炸声震耳欲聋,感觉屋子和臀下的床都在颤抖,他一个骨碌翻身爬起跳到地上,连鞋都顾不上穿光着个膀子冲出屋,拉开大门就往外冲去,身后的东厢房里董妈妈在惊慌地喊,岩儿,出什么事了,他匆匆扭头回了声,我也不知道,你就在家呆着,我去看看。 他的动作算是快的,冲出来时巷子里还没人,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持续在响着,他竖起耳朵稍加辨别,爆炸声来自城东方位,那儿的黄岭山有座日本鬼子的弹药库,离着这儿有二十多里地,看是看不见什么的,只能听响。 没多大会儿,巷子里的人家陆陆续续都出来了,男女老幼一下就塞满了整条巷子,纷纷嚷嚷着到底出什么事了,大都以为发地震了,也有说恐怕是雷在劈吧,当即遭到多人的反对,哪有满天星星劈雷的,地震的可能性也不大。 这所有人里也只有吴岩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黄岭山有鬼子的弹药库,寻常百姓是不知道的——乃军事秘密。 爆炸声渐渐停息后,又是陆陆续续的,人都回屋了,吴岩仍伫立在原地,脑子里似乎在想着什么,但一时间又形成不了一个具体的轮廓。月色下,就剩他一个身影在那茕茕孑立,他忽然一下想明白了似的,这莫非是林亦名采取的一次报复行动?时间节点恰恰的,但一个重兵把守的弹药库不是简单凭意志想炸就能炸得了的,可除此还能是其他别的什么——巧巧遇着巧巧了? 天色终于在吴岩的期盼中亮了,一路过去,街面上并无想象中的满大街报童喊着号外的身影,想必是日本人封锁了舆论。 进入总部大院,三五人群在那纷纷议论着,但从表情上却看不出喜怒哀乐。在这个“日本走狗”的窝里,不仅有日本人的走狗,还得提防着桜子们一类的日本人,议论不犯法,情绪却必须得克制住。 照例,吴岩先去梁尚乾办公室报个到。门开着,走进去一看,该在的栗梅和老潘均在,多出了一个廖显达和何智猷。而何智猷有段时间没出现在这儿了,除非有事。在梁尚乾和桜子间选边站队对他太难了,索性逃避,估计也是因为桜子不在。她办公室的门关着,门口没见茗子或裕子“站岗,”这会儿的她应该在她此时必须呆着的特务机关那边。 梁尚乾孤身一个立在窗口前,廖显达和何智猷或许也是刚刚进来,略有些尴尬地瞧着梁尚乾的背影。 踟蹰着走到梁尚乾身边的廖显达试探着说:“老大,都几天了,老是这么爱答不理的,我们不好做人呐。” 仍望着窗外不知何处的梁尚乾总算开了口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就对了,扔个石头河里总得听个响嘛。”廖显达拉拽着梁尚乾在沙发上坐下。“弹药库被炸这事你以为……” “停,”梁尚乾把廖显达往开里推了一把,“一早上你是不是没话找话说,这事与你我有何相干?” 这便让廖显达相当难堪了,何智猷遂替他解围道:“老廖的意思是认为这件事是否少许能宽得了你的心。” 孰知梁尚乾凄凄惶惶道:“一个没话找话,一个不会说话,一早上我茶都没得喝,何以宽心?” 廖显达指着茶几上茶杯里的茶说:“这不是茶吗?” 一边低垂着脑袋的栗梅小声说:“老大说冲茶的火候完全不是那个事,刚在凶我呢。” 廖显达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语气不阴不阳地说:“我看也没甚大的区别。老大,这世上也就一个沈小姐,没了她你这一辈子就不喝茶了?没了她我们这些人就都不在你眼里了?” 这话就颇有些重了。这或许就是廖显达今日来此的本意——响鼓还需重锤敲。 见梁尚乾不作声,廖显达进而道:“哪次进来你要么坐这儿打坐,要么立在窗口那发呆,纯当人空气,空气也有它的价值的,我们这些个人竟连空气都不如了?” 拿他没办法的梁尚乾苦苦一笑道:“你应该晓得的,这是我习惯的思维方式,怎么就拿你当空气了,我有你说的那么可憎吗?” 栗梅小声嘀咕道:“以前不觉得,可这几日总感觉有些怕怕的,生怕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惹您不高兴。” 何智猷火上浇油道:“我好像也有这样的感觉,一进来瞧你那样就让人手足无措。” 孰料刚才还说他不会说话的梁尚乾这会儿似寻到了一处发泄口,劈头盖脸一顿训斥道:“这些天你进来过吗?不一直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我吗?现在跑来开我的声讨会来了?” “我,我怎么就躲你了?我,我真是坐着不烧爬起来烧,我,我走还不成吗?” 恼羞成怒的何智猷转身向外就走,被廖显达一把拉了回来“你跟他一个脑子烧坏了的家伙置什么气啊,”转而炮火仍对准梁尚乾说:“以前有个什么,大家聚在你这儿该说说该笑笑,就像今天这事,该喜该悲大家在一起说道说道不是挺好的吗?生生讨了个大大的没趣,有意思吗?” 没曾想老潘这时插了句嘴说:“可这屋里少了个人就好像少了往日的味道,老大提不起那个兴致你们也当体谅才是。” 廖显达似找到了出气筒般对他吼道:“好像这满屋子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人心疼他是吧?你懂个甚。” 老潘立时就蔫了。 甚觉无趣的吴岩转身向外走去。 说一千道一万,廖显达和何智猷之所以跑到梁尚乾的屋里来,还当他是他们的主心骨。当下的局势尤令当汉奸者惴惴不安,何去何从需尽早决断,今日凌晨出了这档子事,这俩来此不过是想看看梁尚乾这个当老大的是个什么反应罢了,不曾想他没给他们这个机会,俱都有些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