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幕下，特工总部监狱森严的高墙内，一字排开大小十余辆车的出行阵仗，三辆三轮摩托车打头阵，紧随其后的一辆军卡上两个小分队的武装宪兵肩扛的枪刺在夜色里反射着森森的光芒，后面一顺溜约七八辆小轿车，在这些小车**的位置是一辆押送人犯的黑色囚车，拖后的仍是一辆载满日本兵的军卡。 　　 今天的行刑队伍，没用特工总部的人，目的就是防止特工总部内人劫狱或劫法场。 　　 梁尚乾站在他的那辆轿车旁翘首看着牢房大门方向，不想错过最后看一眼心上人的机会，他身旁陪侍着买监狱长，当然也少不了他的贴身护卫老潘。 　　 此刻监狱的甬道内，栗梅在两名女狱警的“陪伴下”向沈晗的牢房走去。到跟前了，守在牢房外的茗子示意她展开双臂搜身。茗子仔细地搜过栗梅的全身上下后，目光示意她送上手里拿着的小坤包。栗梅将包递到她的手上，里面都是些爱美的女人随身用品，一面化妆用的小圆镜、一把桃木梳、一个粉底盒、一支口红和一支眉笔。茗子拿起小圆镜和眉笔、桃木梳打量了一眼对栗梅说，这三样东西可用作人犯自杀，连同手包我一道都替你暂时保管了，然后问她另只手里拿的什么。 　　 栗梅将提袋送到她手里强调道：“这是经过谷川处长特批的一件旗袍，给晗姐换上。” 　　 茗子取出旗袍抖开看了眼，旗袍里飘下一个黑色口罩，这是老潘替沈晗准备的。栗梅拾起口罩，茗子问了声做什么用的。栗梅幽怨地回了一句，这还须问吗？ 　　 茗子遂向虚掩着的牢门里努了努嘴示意她进去。 　　 昏黄的灯光映照着躺在墙角里一张木板床上沈晗背向牢门的身躯，栗梅小心翼翼唯恐惊动了她实则压抑着内心的某种恐惧走到她的身侧，轻轻地喊了声，晗姐。 　　 身体微微一个轻颤的沈晗喉咙里发出极弱的沙哑声音说：“你做好了准备吗？” 　　 栗梅说：“老潘跟我说了，要我见着你不许哭。我给你买了身好看的旗袍，照着我的身材买的，我给你换上好吗？” 　　 “好。”沈晗缓缓地半侧过身子，当昏暗的灯光打在她脸上的一瞬，惊得栗梅倒退一步，随即又扑了过去抱着沈晗便放声痛哭起来。 　　 门外顿时响起茗子的一声厉喝：“没时间给你们哭诉姐妹情深了，快着点儿。” 　　 “好了，别哭了，扶我坐起来，替我把你好看的旗袍换上。”沈晗用手撑起栗梅的上半身。 　　 栗梅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后，眼神里的恐惧渐渐淡散，取下旗袍襟上的手绢替她仔细地擦了脸，用双手的手指替她梳拢着一头乱发，边梳边说：“茗子把我的梳子收走了，你就将就着点儿啊。” 　　 梳好了头后，栗梅伸手解去沈晗身上旗袍上的袢儿，撇去衣襟时，沈晗轻轻哎哟了一声，吓得栗梅忙说：“把你弄疼了吧，要不就这样换上吧。” 　　 沈晗说：“那哪儿行，让人看着像什么话。慢慢来我忍着便是。” 　　 外面茗子又喊了：“磨磨蹭蹭干什么呀，迟早要上路，外边等着呢。” 　　 栗梅小心地替沈晗把旗袍换上了，退后一步打量了一眼尚算满意地说：“还行，姐的范儿永远都在。” 　　 接着栗梅帮沈晗把口罩戴上，沈晗扶着她的肩头云淡风轻地说一句走吧，刚一挪动脚，身体却虚弱地趔趄了一下趴伏在栗梅的身上。 　　 栗梅一把抱住她朝外面喊了声，来个人帮下忙，两名女狱警走了进来，一看沈晗的样儿，连忙一左一右搀扶起她，栗梅却推开其中的一人，把沈晗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慢慢向外走去。 　　 左盼右盼终于把沈晗盼了出来的梁尚乾一双眼紧盯在戴着口罩的沈晗脸上，准确说只能看到她口罩上方的一双眼睛。沈晗似乎有所感应地亦朝他这方看过来，两个人的目光瞬间对上了，两两相望，沈晗的目光里隐隐焕发出一抹柔情，梁尚乾对她略微点了点头——收到。 　　 或许是因接收到梁尚乾目光的鼓舞，也或者要在那些全副武装的日本兵面前表现出她不屈的气节，挺直了腰板的沈晗看了不远处的囚车一眼，对栗梅和女狱警说：“请松手，让我自己走。” 　　 可当她刚迈出一步却摔倒在地上，心中一悸的梁尚乾对身边的买监狱长轻声喝道：“怎么回事？他们又对她动刑了？” 　　 买监狱长垂下脑袋说：“您走后他们弄来了几条蛇和十几只老鼠，沈小姐在里面一直喊一直喊，我又不敢告诉您，免得你白担心。直到中午那娘们进去问她到底招还是不招。沈小姐只对她说了一句话，信不信我咬舌自尽给你看，那娘们才把那些蛇鼠弄了出去。” 　　 梁尚乾的一张脸顿时狰狞得令人可怖，却又于瞬息平复下去。 　　 夜色下，监狱大门大开，大小十余辆车鱼贯而出，车灯摇曳着照得路面如同白昼。 　　 米粮沟刑场处于城东郊外，距民安路221号约十公里，城区内一路畅通，但到了郊外后，受路况条件所限，车速时慢时快，在经过一段颠簸的路面时，桜子抬腕看了看表，八点已经过了。 　　 副驾上的茗子问：“您仍是担心梁尚乾会劫法场吗？” 　　 桜子思忖着说：“谅他不敢，但也不排除他勾连**的可能性。” 　　 茗子说：“前卫组不是已经探过路了吗？没发现什么呀。” 　　 桜子却摇摇头说：“我有种直觉，梁尚乾不会轻易让他心爱的女人就这么死去的。虽然我们没给足他时间，狗急跳墙这个词你听说过没？除非他对这个女人彻底死了心。” 　　 车队正驶过一片夹道树林，茗子嘴快，说这儿倒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桜子嗔她一句，别瞎说，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想什么来什么。 　　 茗子难得地笑了说：“哪有那么巧的事。” 　　 话音未落，前方枪声骤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