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周纲堂所料,宗昊的出现,的确是他的个人行为,而海川则是前来阻止他的无组织无纪律性,周纲堂对党内的这一套太了如指掌了。 于是乎,这俩一前一后均是气呼呼地回到住所,来给他俩开门的巧英一见到宗昊,便冷了脸斥道:“你太目无组织了。” 孰料同样冷着一张脸的宗昊反诘道:“是你的组织还是我的组织?你凭什么跟我这样说话?” 三个人一同上了楼,走进同一间屋子里,海川一脚碰上门一只手便指上了宗昊的鼻尖:“你知道你这种行为会带来一个什么样的后果吗?” 宗昊毫不客气地一把打脱他的手:“你少跟我上课。我干地工十多年,就从没被人盯上过,你放心。” “就你这样偷偷摸摸溜出去,我放的哪门子心。” “我偷偷摸摸?跟你提了多少回了,哪一回你答应放我出门了?” “特殊时期……” “特殊个屁!我大老远跑了来是干活的,没曾想竟被你们幽禁在此,连最起码的人身自由都没了。” “这是出于对你们安全的考虑……”略有些心虚的海川音量不自觉降了下来。 “甭用你考虑,我的人身自由我做主,用不着你瞎操心。” “你这说的什么话?” “人话,听不懂啊。” “宗昊同志,有话好好说,别又带气又带刺的。”实在看不下去的巧英插了一嘴。 宗昊看了她一眼,压了压火气说:“好,请问巧英同志,我们来了有十多天了,你们做了些什么?除了周纲堂每天不定时来回特工总部,还有什么?你们还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巧英正想说句什么,被海川一挥手堵了回去:“我们这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大致是知道的,得容我们缓缓……” 他的这后一句话一下触动了宗昊的神经,他近乎暴怒地冲到海川面前:“我来是干周纲堂的,这事是能缓缓的吗?他多活一分钟,我们会为之付出多大的代价你想过吗?他的吃住行至今你们都没摸清楚,你们摸不清还不许我去摸,岂有此理!” 海川轻轻一把搡开他:“除了在那条街上瞎晃悠,你又能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周纲堂若是那么好对付就不是周纲堂了。” “这话说的对极了,纲堂确实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半掩着的窗户那儿,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室内人循声望过去,是周淑雅,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沉静而黯然。 宗昊连忙上前把门打开,恭恭敬敬叫一声:“嫂子来了。” 分别看了海川和巧英一眼的周淑雅对他俩说:“对不起,昊昊的私自行动让你们担心了,但他应该还是拎得清的。纲堂是我弟弟,自小习武,手里的一支枪指哪打哪,且心思缜密,的确不好对付。但也因为此,他有一个极大的弱点,便是狂傲自大。如果我们前期的准备工作做得足够到位,拿下他还是有可能的。昊昊……” 宗昊往她跟前站了一步:“嫂子,我听着呢。” “我知道这段时间你挺憋屈的,但在未获得汉口这边同志同意的情形下,你的确不该私下里行动。这样吧,”周淑雅转身面对海川,态度极为诚恳。“海川同志,我们过来也有十多天了,如果一味把昊昊关在屋里哪儿也不许去,只怕会把他憋出毛病来,在你们人手不足的情形下,让他去摸摸纲堂的底细未尝不可。昊昊……” 周淑雅一把拽过宗昊往海川跟前一送:“但你要向我以及海川同志保证,仅仅是摸情况,绝对不许轻举妄动。” 宗昊赶紧地举手发誓:“我听你的,嫂子,我保证。” “可是……”觉出哪里不对味的海川刚一开口,便被周淑雅堵了回去。“他已经做出保证,那就这样吧。我们也不能光吃饭不干活对吧,昊昊,到我房间来一下。” 完全不容海川置喙的周淑雅转身走出房间,宗昊紧跟在后,海川和巧英就只剩干瞪眼的份了。这个周淑雅看似羸弱,言谈举止间却透出一股强大的气场。 宗昊跟着周淑雅进了她和巧英同住的房间,笑嘻嘻地伸出大拇指赞道:“还是嫂子高明,轻轻巧巧就把他们怼回去了。” 周淑雅嘱他一句“把门关上,”走到床铺前从褥子下拿出一份折叠好的草图打开来:“跟我详细说说。” 这是周淑雅之前根据海川的描述画的一张特工总部周边地形图,宗昊从她手里接过一支铅笔,在图上指点着一一道来。 “特工总部门前一条街长约三百米,你弟弟……” “叫他周纲堂或纲堂。”皱了皱眉头的周淑雅指正道。 “是。特工总部处于这条街的尾端,再往后就是一片居民区了。周纲堂每天从街的这头过来,与海川同志讲的大致一样。这段路上有多个岔口,分别为端阳一路、二路、三路,他可以选择任一岔口拐进来,这也是汉口这边同志无法掌握他究竟住哪儿的原因,且因他不受红绿灯管制之故,在这三百米的路程上一路奔驰,堵截的可能性极微。只有这里,”宗昊在特工总部门前画了个圈,“他的车速才能稍微慢下来,虽宜堵截,但同时又极具风险。” 宗昊用铅笔的一端在特工总部这个点上划了个大圆:“表面上这里进出的人为障人耳目身上似未携带武器,但这个季节,身上即便藏了武器,也难以看出来。我们暂定他们携有武器,一旦动手务求速战速决,一拨人对付周纲堂,另一拨人必须用火力压制住来自特工总部的火力增援,方可一击奏效。” “一拨人又一拨人,这得多少人哪!”周淑雅拿过他手里的笔,在图上特工总部的位置上频频点着,深深叹了口气。“一旦楼内的人反应够快,倚仗大楼这个制高点,即便杀得了纲堂,我们这边相应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不妥,得另选一个恰当的下手之地。” “好。”宗昊将草图仔细地折好。“我下午就试着跑跑这一整条街,这得看姓海的放不放我出去了。” “刚才我看他有松动的意思。无妨,我再跟他说说。再这样待下去,会把人逼疯的。”周淑雅手里的笔被她稍一用力,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