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藏身二楼楼梯口的山田有些沉不住气了,猫着腰上了三楼和坂相忝会合一处。 “课长,吴岩这是在干嘛呀?” 皱着眉头的坂相忝摇摇头:“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若这个吴岩不是接头人,就有些不大妙了。可他这什么意思?” “那要不要派个人去问问惠子情况?” 思索有顷的坂相忝仍摇着头说:“既然情况不明,就不要轻举妄动。相信惠子会相机行事。” 这时,他俩看见吴岩再次走近前台。 吴岩直接对假扮接待员的惠子说:“请帮忙弄一身侍应生的衣服,我下面要用。” 做出一副为难表情的惠子沉吟着说:“这事我得请示我们的领班。您请稍等一下。” “去吧,尽快。” 正急于无法脱身传递消息的惠子小跑着朝楼上奔去,在二楼遇见特高课的人,交代弄一身侍应生的衣服后,跑上三楼与坂相忝和山田会合一处,将适才吴岩一系列言行如实禀报后,接着下到二楼时,特高课的人递过一身侍应生的制服。 楼上的山田颇为迷惑地喃喃自语:“这个吴岩到底要干嘛?” 坂相忝似乎看出了某个名堂,斟酌着说:“难道他从某个渠道得知了这儿的情报,让行动队的人来抓人?” 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状的山田点着头说:“好像只有这个解释了。” 坂相忝却说:“也未见得,且看着罢。” 在吴岩接过惠子递过来的侍应生制服时,代天亮带着四五个人恰恰赶来了,问吴岩什么情况。 吴岩边穿着衣服边让他的人散开,然后简洁地告诉他,逮个人。 代天亮问是谁,哪方的人。 摇着头的吴岩说:“还不确定,总归是我们要逮的人便是,哪方的不重要。” 换好衣服的他交代代天亮,待自己上去进入309房间后,他伺机带人跟过去,听信号动手。 朝代天亮挥了个手的吴岩从前台一侧一顺溜排排坐的热水瓶里拎起两个朝楼上走去。 此时的坂相忝和山田则进入了307号房间,里面装了一套监听设备,而311号房间和对面的306和308号房间均埋伏有人。 沿着三楼走廊的地毯朝309号房间走去的吴岩,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脑疼,不知自己赌的这一把能否如愿,更不知等待着自己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命运。来到309号房间门口,他深呼一口气,大不了赔上自己的一条命便罢。 他伸手敲了三下门,并非预定的一重一轻两声暗号。里面传出一个略显焦躁的声音:“谁呀?” 吴岩答:“我是饭店的侍应生,给您送开水来了。” 里面作答:“不用。不要打扰我。” 吴岩心说“我还非要打扰你不可”,一把拧开了门,经过走道走进客厅,里面一个正来回踱着步的男子转过身来恼怒地喝道:“谁让你进来的!” 当看清男子的面容后,吴岩的眸子一黯一亮之际,整个身心蓦然放松下来。 接头人果然是吴岩预料中的周纲堂。在发觉自己走进特高课布下的陷阱后,无非两种情况,接头人或是李维生口称的另外一名掌握联络方式的武汉地下党的某位领导,又或是已叛变的周纲堂。周纲堂是地下党市委副**,亦是李维生的领导,与李维生先前的说辞合上了。这或许也是周纲堂招供后,特高课并未向梁尚乾通报其变节详细情况而留的一个后手亦是杀招。且吴岩针对这两种情况同时也做好了预案,一旦接头人并非周纲堂,他便是舍了自己也要设法营救这位接头人,他是武汉地下党的重要干部,使命和性命比自己金贵得多,尽管这个愿望极难达成。 “我是自己要进来的。”吴岩极为镇定地回答了周纲堂的呵斥。 “你……”周纲堂甚为纳罕地瞅了他一眼,试探性地递出接头暗号:“春江水暖鸭先知。” 放下左手里热水瓶的吴岩奉承道:“先生还是位诗人呐。” 接头人的暗号应是苏轼的《惠崇春江晚景》(其一)的末一句:正是河豚欲上时。 周纲堂一下就烦了:“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吴岩却道:“可您也得跟我一道出去。” 蓦然意识到来者不善的周纲堂边说着“你什么意思”,一只手边往怀里摸去。 “我劝你最好别动,小心烫着。”吴岩举起右手里的热水瓶做欲砸状,左手伸进嘴里发出一声尖啸。 三秒钟,门口并未传来动静。照说听到信号的代天亮会第一时间冲进来,但同时也有一种可能,他和他的人被特高课的人给截住了。而此时周纲堂怀里的枪已经掏了出来对准了举着热水瓶的吴岩。 “放下热水瓶,举起手来。你是何人?” 房间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来者自然不是代天亮,而是坂相忝和山田。 “周桑,先把枪放下。”坂相忝一声断喝后,走到手里仍抓着热水瓶不放的吴岩面前逼视着他。“你怎么回事?” 吴岩想当然装傻充楞道:“你们这又是怎么个情况?” 山田喝道:“你捣什么乱,先回答课长的问题。” 垂头想了想的吴岩苦笑着说:“这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简而言之吧,昨天的《正刚报》上登了这家饭店的一则酬宾广告,和我两年前同样从《正刚报》上发现的一则店庆酬宾广告几乎一模一样,有所不同的是店名、时间和房间号。当年我怀疑那则广告是某个地下组织的接头信息,可惜当我找到那地方时,时间过了,人没逮着。今天的情况便是复制了上一回,可喜的是,人被我拿住了,却是日前被逮捕的**头目,亦没想到这竟然是你们特高课布下的一个局。我想问一句,来接头的人,你们逮着了吗?” 用手抠着脑袋的山田道:“我怎么没听明白,你讲的太乱了。” 笑了笑的吴岩说:“我刚才说了,这事得坐下来细说才成,把两张报纸放一块儿结合我刚才说的,就大致明白了。” 周纲堂沉吟着说:“我是基本上弄清楚了。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事的时候。” 他走到窗前看了眼室外阴沉沉的天空,走回坂相忝的面前,急切道:“我要立刻见仓冈机关长,抓紧时间去一趟……” 他下面的话被坂相忝挥手止住,对吴岩说:“这件事稍后我会查清楚,你出去吧。” 向他鞠了个躬的吴岩转身即走。 走廊里,代天亮和他的几个手下被特高课的人拿枪指着不敢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