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料老潘更过分地翘起了二郎腿,身体在椅子上转了半圈斜睨着周纲堂说:“那就要看你说的是他的哪个家了。” 周纲堂向前探了探身子:“难道不是他在青石巷的那个家?” “你以为他会把枪藏在他老娘眼皮子底下呀?呵呵,那除非他老娘也是咱们的同志,老抗日分子。” 老潘放肆而惬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种被耍了的感觉让周纲堂很难受,但已顾不上的他追问道:“你的意思是他家外有家?” 老潘伸手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OK,所谓狡兔三窟嘛,那会儿搞地工的东躲西藏谁没个不为外人所知的藏身处呀。” “他的这个家外家在哪?” “这得问他本人了,刚才不是跟你说了不为外人所知嘛。” 一再被耍的周纲堂欲发作不得,只得终止了对他的“审问,”否则便是自讨苦吃了:“老潘啊,我这也是为了工作,你的抵触情绪让咱俩很难交流下去。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二十号晚上七点左右你在哪?” 老潘扬起脑袋装模作样道:“二十号?二十号是哪天让我想想。” “浅北遭遇刺杀的那晚。” 老潘一下想起来似的看着他说:“那就是你被某个女人截杀的头天晚上啰?我和吴岩在一块喝酒,在他家。” 肺都快被他气炸了的周纲堂还得忍着:“几点去的几点离开的?” “大概六点多到的,大约十点左右被值班室的电话叫去接老大结束的。” “这期间你们两人一直在一起?” “也不是,中间轮着上了两趟茅房。” 周纲堂心中的怒火蓦地就燃爆了,挥手指着老潘正颜厉色道:“老潘啊老潘,你是仗着有人撑腰,跟我在这儿玩混不吝来了啊,送你一句话,别哪天落在我手里。” 岂知老潘的气性比他还要大地霍然而起轻蔑地斜睨他一眼,义正词严道:“我潘某落谁手里也落不到你手里。我也奉劝你一句,下雨天出门记着带伞当心遭雷劈。” 哈哈大笑着的老潘拉开门扬长而去,却不料差点儿跟守在门口的黄茂德撞了个满怀,他扫了他面上一眼冷冷道:“你在这儿替他看着门呢。” 默默看了他一眼的黄茂德闪开身让过他,走进门内将门带上,但见显然被老潘所激怒导致气急败坏的周纲堂在里面一边暴怒地来回走着,一边用双拳击打着脑门,他遂小心翼翼地问:“要接着传唤吴岩吗?” 做了几个深呼吸压抑住满腔怒气的周纲堂反问道:“你是要给他们足够的串供时间吗?” 黄茂德转身即去之际,恰恰下班的铃声响了,就在他稍稍迟疑之际,周纲堂对他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去把他给我截住。” 黄茂德再度迈步时,桌上的电话铃又响了,见盛怒之下的周纲堂站着没动,他走过去接了,喂了一声后说了句“这里是周副主任办公室,”那头似乎顿了顿,接着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 “吴潘之间有猫腻。” 黄茂德这边也似乎愣了愣问:“能说得明白些吗?” “查吴岩一个叫秀儿的街坊。” 黄茂德刚问出一句“请问你哪位,”电话断了。 一直看着黄茂德的周纲堂见他手拿话筒却愣在那儿,便问了句谁的电话。 放下话筒的黄茂德告诉他是一个女人打来的,脸上一副略有些惊疑的表情讷讷道:“这个女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是谁。” 眉梢一扬的周纲堂道:“先别管这个,她说了些什么?” 黄茂德复述了一遍女人的话,一对眼珠子频闪的周纲堂思忖着说:“那就暂时别动吴岩了。你带上小谢那一组人,今晚把他给我看住了。” 当黄茂德追到楼下时,眼瞅着吴岩骑着单车踩出后院,他立马通过步话机呼叫小谢后,自己随即从车棚里随便推出一辆没上锁的单车跟在了吴岩后面。 一路上,吴岩慢悠悠地骑着他那辆破单车,脑子里仍为三天前周淑雅孤身刺杀周纲堂的那一幕所深深震撼着。一个女人,在特工总部大门口,在没有帮手没有掩护没有接应的情况下,竟然以同归于尽的方式刺杀处于日本保镖严密保护下的周纲堂,这得对他抱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和必须持有的义无反顾勇气啊。 毫无疑问,她定然是**方面的人,但是否武汉地下党的人,他持怀疑态度。即便林亦名心存必除周纲堂之念,也绝不会使出这等以牺牲战友为代价的自杀性举措。此前他曾听代天亮提及,南京**方面派来了一男一女两名刺客,此女会否就是那名女刺客? 但无论是武汉**还是南京**方面的人,既以这等惨烈的方式来刺杀周纲堂,概属于一种被迫而为的无奈之举。何为无奈——无法准确掌握周纲堂出行规律。刺杀者之所以会选择在特工总部门口对周纲堂予以行刺,以吴岩自己的分析和选择,若在有同伴掩护接应的情形下,或许也只有这一处较为合适。 但那个女人偏偏选择了这样一条孤身犯险的不归路,壮哉惜哉! “岩哥,岩哥,停停停。”不知不觉骑过了秀儿杂货铺的吴岩一手捏刹,一脚点地停下车子。 “你喊么事喊,吓我一大跳。”他伸手欲敲跑过来的秀儿额头一记,被她灵巧地闪过朝他竖起大拇指。“岩哥,你太神了耶。” 完全没会过意来的吴岩不由道:“么事鬼呀神的,天还冇黑咧。” 秀儿使劲拽着单车的车把颇神秘道:“你下来,下来唦,有个事儿我只能对你一个人说,快点儿嘛。” 抱怨一句“搞么事搞,神神叨叨的”的吴岩缏腿下车,随她走到杂货铺边上,她踮起脚在他耳边蚁语般说:“下午有个漂亮的小姐姐来店里打听前两天晚上你和老潘的事来着。” 吴岩浑身的神经立马高度紧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