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名的一双眼睛深望着沈晗的眸子：“你和凌潇的接触一定要严格控制在发乎情止乎礼的范围之内。” 　　 “这个……我保证做到。”片刻的犹豫之后，沈晗举手发誓道。 　　 摁下她的手的林亦名郑重地说：“你心里必须得有个数，这不是简单发誓的事。首先凌潇失踪的这四年具体什么原因，这四年里他到底干了些什么，若要搞清楚不是仅凭他个人的说辞就能过得去的，这其中的策略和度你得把控到位，随时向我汇报，由我来替你把关。” 　　 “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放心？”沈晗瞬间不爽了。 　　 “听说过一句话吗，恋爱中的女人就是白痴一个。” 　　 “你就这么看我？”沈晗的嘴又噘了起来。 　　 “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你今天的行为就已经印证了这一点，我担心的点也在这儿。另外，你和他的接触必须控制在尽少频率内，且要做到极其隐蔽。” 　　 “既要少接触还得隐蔽，又要查出他的底细，你这不是为难我吗？不懂。” 　　 “有什么不懂的？一切皆因你还有着另一重身份。” 　　 “这个嘛，我可以跟他解释清楚的，谋生不易。” 　　 林亦名冷笑道：“说你白痴你还不乐意？别忘了，名义上你是梁尚乾的女人。” 　　 经他一提醒，沈晗的脸色果然一下就变了，只不过夜色里看不清是红还是白。 　　 林亦名心里略有些不忍却又不得不往下说：“若是让梁尚乾知晓你私会小白脸，你和凌潇将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你比我更为清楚。” 　　 这下，沈晗的脸色不用看也知——惨白如雪。 　　 林亦名继续加大力度警告道：“若你胆敢越矩，别怪我……” 　　 被他激得脾气上来了的沈晗抻着颈子道：“你要把我怎么样？” 　　 林亦名亦气急道：“开除出革命队伍。” 　　 沈晗眼里的泪“唰”地流了下来，嘴上却斗了个狠：“你敢！” 　　 被她这副模样逗得笑了起来的林亦名道：“你看我敢不敢。” 　　 沈晗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与沈晗分别后的林亦名坐着黄包车回他的华文书店，离着还有段距离的时候，街边暗影里突然蹿出了小赵的身影，觉出不妙的林亦名急忙遣走了车夫，小赵一脸焦灼地走了过来傍着他往前走着悄声告诉他，老高打来电话，宝元巷28号走水了，待他去现场看看后再联络。 　　 “走水”在这里有两个意思，暗语是出事了，但也不排除真的着火了，总之就是出事了。小赵急着在半路上截林亦名的道，出于一种防范被出卖的措施。 　　 “这个点海川应该在老姜的鑫发烟酒行呀？怎么会被堵在了28号？难道在这之前28号就被人盯上了？”林亦名看了看表，九点刚过。宝元巷28号住着林亦名、小赵和海川三个人，走水的节点好像有些不对。 　　 林亦名的感觉是对的。 　　 老Q海川今晚本约好了老K和老A两个人在老姜的鑫发烟酒行举行一个**军中统三方情报员的短会，商讨一下暂时废弃‘喝酒吧’这个情报交接点另择一地的事。三个大男人去哪儿都打眼，不得已才选择在了老姜的鑫发烟酒行。 　　 下午，海川美美地睡了一大觉，向像他这种习惯了夜生活的人，下午这一觉是必须得补的。四点多起的床，他去巷口的一家小饭馆随便吃了点填饱肚子，这个时间他还未发现什么异常。夜色降临后，他看了会儿书，离着约定的八点钟尚有半小时，他收拾了一下自己，无非梳梳头整理一下着装出了门。正往巷口那边走着时，对面走过来一个老头嘴里在不断絮叨着什么，经过他身边时，海川听到他在说，今晚的巷子里怎会凭白多了些陌生的汉子，一个个好凶好凶的。 　　 海川他们搬到这儿来还没多久，对所谓的陌生人还没形成一个大致的概念，听老头这么一唠叨，他当即警觉了起来，试探着往巷子的两端打量了一眼，果真就发现了几个“贼眉鼠眼”的人，这样的情形今天是第一次出现，难道28号被人盯上了？ 　　 此时的他选择脱身倒并非难事，但也不排除被捕或被打死的可能性，那么夜归的林亦名和小赵就危险了。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海川抠了抠脑袋装出一副什么东西忘拿了的样子返回到28号，紧闭大门后进了屋子上到二楼，楼前楼后细细一打量，整幢屋子已陷入团团包围中——28号暴露了！他立即取下话筒拨号，电话却打不出去，显然电话线被掐断了。稍一思量后，他旋即下楼走进厨房，拿起灶台上炒菜用的一瓶棉油重新回到楼上，扯下床上的床单把油瓶里的油泼了上去，将蘸满油的床单甩上房梁，再搬过一张椅子站上去揭开几片瓦。 　　 一切事项准备就绪，意识到自己的生命以分秒倒计时的海川低下头冥想有顷，此刻的他想了一些什么无从考证，是对生命的留恋抑或对同志们的不舍？或都有，重要的是他做出了舍身取义的决定。 　　 他从身上掏出了一盒烟抽出一支叼在了嘴里，用洋火点燃烟的同时点着了蘸满油的床单，他嘴里喷出的烟和床单上的烟同时间袅袅升起，床单上的火一点一点烧了起来，越来越大，直至把房梁燃着了，海川的一张脸在烟火里痛并快乐地笑着。 　　 埋伏在宝元巷口一端负责围捕28号的周纲堂甫一看见28号燃烧起熊熊大火，一下便慌了，立刻发出冲进28号击毙海川救火的命令。一个海川不足为惜，林亦名才是大头。 　　 破门而入的反谍科们当即遭遇海川的顽强抵抗，在周纲堂不间断的狂嚣催命声中，蜂拥而上的反谍科们攻入了28号，冲上了二楼。打光了枪膛里全部子弹的海川践行了他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的诺言，在生命终结前嘹亮的笑声中，给反谍科们上了“做一个真正的中国人”最后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