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因怒极所致,沈晗一把扯下了蒙面的口罩。 “主意是老潘或者老大出的,人是我找的,一个待决的死刑犯。”吴岩嗫嚅着说,此刻哪还敢道出事实真相啊。 “可那也是一条生命啊,你们这是要把我再气死过去。”沈晗气咻咻道。 “不过是早几天晚几天的事,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站在我们的角度想想,你就不要太生气了。”吴岩只得如此宽解她。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始终要记得你是一个**人,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能做,是要有底线的。”沈晗这口气仍然顺不过来。 吴岩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朝她脸上“仔细”打量了一眼,故作惊讶道:“晗姐,你脸上的伤痕几乎看不见了耶!” 此时方意识到自己一时冲动之下摘了口罩的沈晗复欲将口罩戴上,想想已然被吴岩真真地瞧了去遂放弃了,叹了口气说:“你就不要转移话题宽我的心了,你们这样无辜戕害一条生命的做法会让我这一生都不安,总觉得欠了她一条命似的。” 吴岩遂也违心地自我宽解道:“当初我也有你同样的想法,但渐渐也想开了,那人既然被判了死刑,终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也就无甚太大的罪恶感了。” 孰料沈晗仍不领情道:“你是你我是我,是有着本质的感念的。哎,算了,多说无益。我急着见你,是因今日接受了重庆方面下达的一个重要任务……” “——涅槃行动!” “你是从何得知的?”沈晗的语气骤然变得严厉了起来。 “我今天要跟你说的主要就是这件事。五天前,重庆中统方的某个人找上了我,希望我给他们提供情报,我答应了。” “你怎可如此莽撞行事?”沈晗不无责备道。 “我莽撞吗?”吴岩似乎被她的这种口吻给激怒了。“自富华大饭店险些落入周纲堂的圈套后,我就一直游走在暴露的边缘,所面临和发生的桩桩件件我本无意去做,却又不得不做。几个月来我日盼夜盼着与组织取得联络,可组织在哪呢。好不容易盼来了你,却又于转瞬间眼睁睁丢失了,你让我还要坐等到何日……” “我就说了一句,你还没完没了了?”瞧着吴岩发急的模样,沈晗忍不住一笑,语气也随之和缓了。“你这是要一股脑把这些日子所有的不满和委屈都倒出来呀,但你怎么就独独忘了我们和重庆方面的宿怨?种种迹象表明,这种宿怨看来是永远不可变更的了,你却……” “我又怎会不知?”吴岩亦打断了她。“但处于当下之境况,一致抗日仍是我们共同的目标,且我看出他们是有诚意的,所以……” “所以,你后面打算怎么办?”沈晗再次打断他。 “一接到你的电话第一时间我就想到了这个问题,说实话,不知该如何处理。但有个问题很现实,依照中统的手段,他们定会拿此事要挟是跑不脱的。”面呈颓丧之色的吴岩将目光瞄向了别处。 “这事就颇有些麻烦了,若中断合作他们随时会找上你,你的处境就会变得岌岌可危起来。这样吧,既然被他们盯上了,你也答应了合作,在执行涅槃行动这段时间内你暂且维持与他们的接触。我会据此向林亦名**作出解释,他当予以理解。”沈晗简明扼要地阐述了她的观点。 “你确定是向他解释而非汇报?”吴岩却表达出自己的不解。 “他是政工出身,对谍报方面的种种艰难曲折不甚了了,他自己也很头疼。”沈晗似颇有些无奈道。 “这么说,你这一关我是过了?刚才你那神情可把我吓坏了。”吴岩脸上露出雀跃般的欣喜。 “我是那会吓到你的人吗?”沈晗亦欣然而笑。“不过,你这就要面临双线作战了,不,有可能是三线耶,担子可不轻啊。” “怎么成三线了?” “整个涅槃行动由我方与中军统两方共同担纲,中统锄奸,军统灭寇,我方负责拿到最终的炼狱计划。我们这边非你莫属,而中军统方面亦需要你的情报配合,有得你忙的了。” “没事,今时不同往日,有强大的组织做后盾,我卯起劲来干就是。”吴岩倒是信心十足。 沈晗却摇着头说:“据老林讲,中统的颜发会和军统的张振江皆以为我方捡了个大便宜,无须流血牺牲,又岂知获取炼狱计划的凶险,能否拿到手介乎于虚无缥缈间,若未能如愿,不仅汉口危矣,且落人口实,当真不是个好玩意儿。” 吴岩揶揄道:“没想到从你嘴里会吐出这般粗俗的话来,这可不大像你哦。” 孰料沈晗叹了口气说:“七情六欲人皆有之,你是没想到这些年我装得可够辛苦的了,一个柔字把我禁锢得好累好累,总想着有放飞的那一天,没曾想会是以这样一种形式得以解脱,也是醉了!” 说话间,两人走到林间小道的尽头,一抹明媚敞亮的月光直射在沈晗的脸上,她突然转过脸来面对吴岩极认真地说:“你刚才说我脸上的伤痕几乎看不到了,你再细细看看?” 月光下的她的一张曾经美极的脸依然极美,细细端详,两边脸颊上略微显现出两道浅浅的印记,却仍风华依旧风采不减,令他不由赞叹道:“真是没想到你会恢复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好,虽尚有两道浅浅的印记,假以时日定当美丽如初。” “真的么?”一脸惊喜状的沈晗伸手**脸颊。“你别不是哄我高兴吧?” “你就没照照镜子吗?” “当然照了,天天都照,得抹药啊。我也这么觉得来着,但却不那么自信。这下好了,我又可以昂首挺胸走在灿烂的阳光下了。” 吴岩朝天上的月亮努了努嘴:“是走在明媚的月光下。” “管它呢。”沈晗极自然地挽起了吴岩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