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先生是值周老师,他听说地图之事,来到校长室,郭校长让他和几位同学拎着皮箱去警察局报案。 不一会儿许先生和同学们抱着地图回来,一位同学垂头丧气告诉郭校长: “警察局讲我们为几张破地图危言耸听,他们抓赤匪忙都不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对付小蟊贼。 他们见行李皮箱不错,留下作赃物,地图啥的让我们自己处理,我们就抱了回来。” 郭校长叹了一口气说: “豚犬诸郎难了事!我们生活在一个无比短视的国家,刺刀政策看起来就像世界末日。 民国自孙先生以后,就只剩下一堆满口主义的官僚,可事实证明他们满肚子都是利益。 他们不会建设国家,只会售卖这个国家的未来。 而更可恨的是,他们的追随者的盲从,更显示出这个世界的喧嚣。” 许先生说:“郭校长的话令人振耳发聩,同学们,读书是一件有力气的事,你们坐拥的才智将成为社会的激情和思想令人敬重的妻子,还是成为死亡郁郁寡欢的新娘,选择权在你们手中,希望同学们读书勿忘救国,救国勿忘读书。” 彭明章说:“是的,奇怪的社会存在着步步紧逼的自我质疑,同学们不能作紧闭双眼、亦步亦趋地跟随本能脚步的人。你们必须筑造自己的梦想,将涓滴之力汇聚成磅礴伟力,以挚爱护苍生,为国家的未来筑梦,不然世界列强就会奴役你们来筑造他们的梦想。” 上课铃声响起,许先生和同学们赶紧去教室,于惊雷迟到了,匆匆从学校大门跑进来,许先生叫住他。 许先生问于惊雷迟到原因,于惊雷说:“我来学校的路上,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只顾仰头匆促往前走,不慎一头撞在一家米店外的太平水缸上,血流满面,米店掌柜听到响声,开门一大步跳将出来,大骂受伤小孩:‘抬头不看路,惊风火扯去抢生死牌?碰死你倒不打紧,毁我一个水缸,就得格老子赔五十块大洋﹗’我气不过,就和米店掌柜理论,不想上课迟到了。” 许先生说:“有钱人眼中总是有钱没有人。”他又放低声音讲了地图的事,让于惊雷利用自己的渠道查一查。 于惊雷家附近的贫困儿童很多,大多数读不起书,他们的出路不外乎四条: 一是被坏人诱引,当上小偷扒手;二是行乞;三是家里凑点本钱,炒瓜子到茶馆中零卖;再就是特制一木箱,购买鞋油鞋刷,到街头擦皮鞋。 于惊雷很想帮助这些自幼失学的贫困儿童,为他们谋一条生存出路。 一天他听见一个市民抱怨在绵州城买张报纸要走要远的路,很不方便,于惊雷心中一动,脑子里琢磨出一个主意。 他的二姨夫是个小杂货铺老板,代卖省城一些报社的报纸,报纸每天随班车带过来,摆在门前零卖,卖出去的报纸并不多。 于惊雷来到杂货铺,翻翻厚厚一摞报纸,对他二姨夫说:“这么多报纸积压,好可惜,我有办法让你的报纸供不应求,去到喜爱新闻者的手里。” 二姨夫说:“你有啥办法?说出来我听听,主意好用的话,二姨夫给你钱。” 于惊雷说:“我怎么能要二姨夫的钱,你想你的铺子人气有限,想看报的不一定能及时找到报纸,不想看报的不会破费,要改变这个酒好巷子深的局面,你要让你手里的报纸长腿。” “长腿!报纸能长腿?你别拿你二姨夫开心好不好?”二姨夫有点不高兴。 “报纸没腿,人有腿嘛,你把绵州城分划为不同的片区,每个片区让人拿着报纸叫卖,你手里的报纸不就有腿了?”于惊雷笑道。 “原来你叫我雇人,一份报纸值几文钱?我哪雇得起人!”二姨夫摇摇头。 “你每份报纸让一个子,我来给你找人,保证双方有利。”于惊雷胸有成竹地说。 “让一个子不是问题,你给我找什么样的人?”二姨夫半信半疑。 “我认识很多流浪儿童,他们可以做你的报童,只是第一天的报纸你得赊个账,第二天他来领新报纸给头天的本钱。”于惊雷说。 二姨夫担心流浪儿不可靠他会蚀本,于惊雷说:“我给你找的人我负责,若你蚀了本我来赔!” 耐不住于惊雷的劝说,二姨夫终于松口,同意先试试看。 于是于惊雷在自家门口找到几个认识的流浪儿,让他们白天沿街卖报,晚上他教他们识字读书。 孩子们很高兴,他们还未成年就要进入社会要自己养活自己,为了生存迫不得已去当小偷扒手,其实心怀恐惧,害怕失风后挨打进警察局;行乞吧,不到饿极了,并不敢向陌生人伸手;擦皮鞋卖盐炒瓜子花生,收入低微不说,本钱也是个很大的问题。 现在于大哥让他们卖报谋生勿需本钱,报纸卖不完还可以退还,对他们这些手快腿勤的孩子来说是天大的好事,每天跑快点,一人一天卖百多份报纸不是难事,这样一来每天可收入一两块钱,到街头露天食摊吃两顿堆尖带菜的饭绰绰有余,晚上还能到于大哥找的“教室”上课识字,上完课还可就地住宿。 二姨夫代卖的省城报纸很快销量大增,报童的队伍也不断扩大,因孩子们单纯、天真,大多具有可贵的同情心,遇到自己相识的无衣无食流浪儿童,就会对他讲述卖报的好处,无私地愿意充当介绍人,把他介绍给他们的于大哥。 于惊雷在绵州报童中享有极高的威望,俨然成了流浪儿的恩人大哥,他接受许先生交待的任务后,马上让报童们帮他寻找地图及皮箱丢弃的线索。 孩子们通过于惊雷对现场的描述,很快判断出是小偷扒手行窃后丢包的结果,只要找到小偷,那么谁是非法测绘者就一清二楚了。 当过流浪儿的报童们对当地的小偷扒手并不陌生,于惊雷就从他们那里就学到识扒手小偷五步口诀,看这种人一看一个准。 孩子们是这样说的:一看眼睛二看手,三看衣着四看走,最后不忘嘴和口。 看眼睛是说扒手小偷的目光总是游移不定,面部表情紧张而专注,专盯别人放钱包的地方。 看手是指混在人群中的扒窃者的双手总是喜欢交叉放在胸前下方,并且双肩忽高忽低,双臂时抬时放,故在人多拥挤时,要特别注意嫌疑人的手臂压在其他人肩上或抵在胸前,如有这种行为,可以判定行窃活动正在进行。 看衣着是指一般扒窃者会在不同的季节,用不同的东西作掩护物,春秋两季喜欢衣不扣扣敞着穿,夏季大多用报纸等物挡住他人视线。 看走是说扒窃者在人多的地方喜欢不停改换位置,如频换座位,甚至有位不坐,好乘机行窃。 不忘嘴和口就是听“行话”,扒窃者称上衣胸前口袋为“天窗”,下面的口袋为“平台”,裤子前面的口袋叫“衣兜”,裤子后面的口袋叫“马后”,连起来就是“上天窗,下平台,掏底兜,插马后。”如果听到身边的人在交流这些话,你就该小心了。 很快报童们通过自己的渠道,找到偷窃地图和皮箱的人,于惊雷从他嘴里得知皮箱的主人是辛先生。 于惊雷把情况向许先生作了汇报,许先生说姓辛的应该早跑了,于惊雷不死心,约上郭有作和彭开济前去姓辛的下榻旅馆一探究竟。 果不出许先生所料,旅馆里哪还有姓辛的影子?这个日本人药性散发后醒来,见自己的行李皮箱被盗,知道自己的身分暴露了,赶紧溜之大吉。 这位辛先生是山中商社的高级顾问,在日本军部的指使下,以地理考察、旅游等名义,利用当地中国人作向导,掩护他非法测绘活动,深入内地收购和绘制当地地形图,以备日军将来使用。 中方向导虽早已觉得辛先生与普通旅游者不同,对沿途风景不太关心,总是拿着像罗盘一样的指北针和外文版地形图,沿途走走停停,老像探宝似的在找寻某种物件,他哪里晓得日本人是在测绘或校正地形地图,是为战争和殖民作准备的。 像老张那样为几个小钱出手老祖宗珍藏的地图的人,不知道那时中国测绘一幅地图的困难,都是前人一步一步测、一点一点画出来的,几乎是拱手让给了日本人。 在许先生的备课室,郭有作忧心忡忡地说: “如果警察局高度重视,也许这个日本人就跑不了。 唉,民国无视不断积累的错误、被忽视的警报、以及各种缺陷和漏洞,这将给社会导致多么大的灾难。” 彭开济说: “日本帝国#主义处心积虑,奈何你愿意原谅它,它却背叛成瘾,所谓下限,只会下降,从来不会上升。” 许先生说: “同学们的警惕性很高,我心甚慰。 日本帝国#主义一直认为其资源缺乏,导致国力不足,在世界列强中,缺乏胜任其国防的实力与有利态势。 它侵吞我国对其大输血是其公开的秘密,反击强寇揪内贼,可能是今后每位有识中国人的责任。” 一些涪波社同学对最近报纸上高频率出现的“日本关东厅”和“满铁”等词不甚了解,他们就此问题求教许先生,许先生耐心为同学们传道解惑: 1905年日俄战争后,作为实行军政统治的殖民机关,日本在辽阳设立关东总督府,后迁至旅顺,次年改称关东都督府,为对我东北实行军事、政治侵略的中枢。 1919年撤销关东都督府,代之以关东厅,从此军政分离。关东厅及其前身关东都督府,不只是关东州的殖民统治机构,而且在南满,特别是在满铁附属地还行使司法权。 而满铁即日本帝国#主义对我东北进行殖民侵略的机构――南满州铁道株式会社,名义上是经营从沙俄手中继承过来的南满铁路,实际上是推行日本帝国#主义侵略政策的工具,以铁路、矿山为中心,全面进行经济、政治、文化侵略活动,在铁路沿线霸占大片土地,非法行使行政权,实行殖民统治。 “我是彻底明白了,当年彭先生他们为什么要开展保路运动,他们往日能‘大声呼我亡国民,为怕瓜分抵死争’, 我们今天也能‘我辈不愧前辈志,气壮山河撼大川!’”于惊雷斩钉截铁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