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二被爱国热血青年处决的消息,让上海民众高兴了好一段时间,大家嘴上不说,心底那个痛快劲不亚于曹操遇关公,人人喜不自胜。 媚娘却因查二被刺身亡事件,受到日本特务机关严厉训斥,让她暂时回日本休假。 媚娘回到日本,首先来到自己的母校――东京一所秘密学校,约见她以前的同窗、现为学校教官浜本浩,一位懂得随场合变换而调整自身形象的男人,他能在种种微妙变化里游刃有余。 浜本浩曾直言不讳地说“女人最合适的场所是在卧房”,引起他众多女同窗的抗议,独媚娘不但不以此语为侮,而且认为这是一则一个优秀女谍最应该奉为准则的箴言,因在“女人最合适的场所”是男人胯下称臣的最佳地方,是俘获目标“猎物”的绝妙境地。 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浜本浩激情过后,像条死鱼懒洋洋躺在媚娘身边,媚娘一边用手指在他身上画圈,一边幽幽地问∶“那位小可爱现在怎么样?” “小可爱?唔,她身上有着猫一般的魔力,再调教调教,她很快会和你一样,拥有一双能够穿透黑夜的眼睛。你想见见她吗?她真的和猫有着同样的脾性,拥有其关于本性、感觉、优美和狡猾的一切特征。”浜本浩说。 “哼,一个黄毛丫头,与别人说话,总是把双手放在小腹的上方重叠在一起,一副无助的横样,你现在就把她夸成一朵花,该不是你对她有意思了?”媚娘的醋意不知不觉上来了。 “她和你相比,当然青涩的不是一点两点,她要想成为你这样魔法无边的女巫,她还有相当的距离,不过她这方面的潜质可不比你差。”浜本浩笑道。 “你给我讲一讲,她有哪样出色表现?”媚娘不依不饶。 “去年天皇生日,学校举行舞会庆祝,我提前给学员们出了一道测试题,女学员如何不露声色引人注目,男学员如何机智救场……”浜本浩眉飞色舞起来。 “是啊,男女搭配的舞伴挽手列队鱼贯进入舞池,队伍缓缓前进,忽然有人见到一位女士裙子下静悄悄地掉下一个粉红色的东西。大家仔细一看,原来这位女士的内裤不小心掉了下来,从大腿一直滑到脚尖。令人叹服的是,那位女士竞若无其事一样把双腿从内裤中跨出来继续前行。空气凝固一会儿,大家相视一笑正要起哄,这时一位男士灵机一动,托了一个空盘,扮着侍者走向前去,拣起内裤,往空盘内一丢,好像是收餐巾一样。”媚娘打断浜本浩,自顾自说起来。 “你这也知道?真不愧是谍中女巫,魔力无处不在。”浜本浩颇为惊讶。 “我还知道出风头的正是你很欣赏的小可爱,那位把她的内裤当餐巾收入托盘的正是阁下。为了出风头,测试题就成了你俩串通好了的一道表演?”媚娘不无讥嘲。 “我有这么浅薄吗?严师高徒,是我对帝国的承诺。你送来的小可爱是个颇多天赋的学生,总是力图超过她的先生。她那次答题太出乎人意料了,当时无一男学员想出办法救场,我只能随机应变了。”浜本浩说。 “你临场发挥救驾,救得巧救得妙,你在小可爱面前表现得呱呱叫。”媚娘醋意未减。 “你曾说‘未开封的礼品’,是最有吸引力的,感谢你送来的小可爱,她是你送给帝国的好礼品。她身上某些东西和你一样,总是令男人求之不得,反而更会撩起他们的欲望。漂亮的女人到处都是,只有男人把女人当作猎物而追逐的时候,这个女人才是魅力四射的**。你的小可爱,我一定将她打造成帝国之花,成为大日本军刀上的一抹玫瑰色,她必须一次次把自己打碎又重建起来,要达到清晰的彼岸,她还必须先蹚过一片阴暗的沼泽,将灵魂扔进阴沟里,将身体作为祭品。”浜本浩说。 “浜本浩君威武霸气,普天之下能比你霸气的只有笫二天的浜本浩。”媚娘仍咄咄逼人。 “哈哈,你在上海滩呆久了,身上有股煞女气息。”浜本浩笑道。 “你还晓得煞女?我晓得了,小可爱告诉你的。”媚娘起身盯着浜本浩的眼睛。 “煞”在上海方言中有痛快、爽气、干脆果断之说。所谓煞女,是上海滩走出深闺,带有几分男派,以女儿之身承秉些微男士的倜傥不羁,即痛快豪爽、泼辣、处事果断、不扭扭捏捏,风风火火却决不是粗枝大叶,带点男性化但绝对不是那种雄性激素分泌过多的刁蛮。 “不,你在川渝活动时,我去过上海。我想在上海滩的时光里,你不但赋予小可爱追求标新立异的时尚触觉,还让她的血液里种下一种不安于现状的热情和不安,有一种挑战男性一统天下的渴望。”浜本浩说。 媚娘 浜本浩和媚娘嘴里的“未开封的礼品”或者“小可爱”,是王之鳌和红莲的女儿冶容。 媚娘早就看中冶容是“未来阿菊”的好苗子,王之鳌被刺身亡后,她说服红莲母女俩到了日本,让浜本浩制造意外不露痕迹杀了红莲,把孤苦无依的王冶容送进浜本浩执教的学校。 冶容开学的第一天,在一楼正厅的教室里,介绍了教官后,身穿西装的校长站在黑板前,开始了训话: “诸位在这座培养所里受到一年教育以后,大概将被派遣到苏联、中国或英美等世界各国。然后,诸位就要准备把忠骨抛在那里,在那儿永久地扎下根,去搜集武官们所不能搜集到的情报,也就是不穿军装的武官。因此,军部对你们寄以极大的期望。委托给你们的任务也是十分艰巨的…… “必须强调的是,这里不是公开的机关,需要你们保密。请诸位从今日起隐姓埋名。诸位虽是陆々军省兵务局的陆军少尉,但从今日起都不许穿军装,相互之间也不能以某某少尉称呼;而且,从今日起双亲给你们起的名字也要保留在军中,新名字可与教官商定。你们还要蓄发,穿便服。总之,先要去掉一切军人的风貌,然后开始训练……” 从第二天起,冶容和学员们使用了多年的原名被扔掉了,但每个人的新名字里都有一点过去生活的影子:或是用母亲的姓起名,或是借用亲朋的名字,或在假名字中保留了真名中的一个字。虽然还允许与家里通信,但家里寄来的邮件上必须写有“陆々军省兵务局某某收”,再由教官转到本人手中,这样,家属便以为某某是在兵务局内服务。 培养所的学习生活,并没有冶容和其他学员们来之前想象的那样紧张、刻板。起床是早晨七点,但在床上多猫一会儿也并不犯大忌,起床后,也不像军队生活那样强制进行体操或长跑,可以直接去地下食堂凭票就餐。 早餐后,有些学员在河边和不远处的神社内散步,有的则到附近宪兵队的训练场去练习柔、剑道,直练得满身大汗,十点才开始上课。 整个上午的课程,主要是情报、谋略、防谍、历史、时事等,教材中大量使用本国的实例,外国的例子也不少。 授课者除专职教官,还经常聘请参谋本部或陆々军省的专家来此讲课。 参谋本部和陆々军省的军官,也常来讲战争论及占领地的行政等,因为出入培养所绝对禁止穿军装,来讲课的人都穿的是西装,学员们也分辨不出谁是军人,谁是学者,只能看做派。 军方来人讲课时,给学员们发油印的参考资料,而军外学者几乎全凭口述,由学员自己作笔记。 众多军外的授课者中,有一位给冶容和学员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此人是甲贺流派第十四代忍术名人藤田西湖。 在武士道精神中,死,被誉为极其了不起的行为,但在忍者的手段中,死是最卑怯的行为:因为人一死万事皆休,痛苦,烦恼,一切的一切,全化为乌有,哪有比此更安乐的事呢?而忍者之道,则是无论多么艰苦,千难万难也要闯过去,活着返回来,即使被砍断手足、割去舌头、挖去眼睛,只要心脏还在跳动,就是爬也要从敌阵里爬出来,回来向我方汇报敌情。所以,活,活,活下去,完成任务,乃是忍者之术…… 藤田西湖总是一边给学员讲述,一边亲自表演如何带着竹管潜入水中藏身,解开捆绑自己手脚的绳索,不发出声音在台阶上行走,以及猫一般地无声穿房越顶等技术。 听课到中午结束,午饭后到下午五点半以前,一般为学习情报谋略与手段的实习课,其中有秘密照相机、特种炸药、窃听器、邮件的开启等课程,后者是指仅凭薄薄的刀片,就能把信封的纸与浆糊分开。 五点半以后,则是自由活动时间,可以随心所欲地到任何地方去玩。 培养所没有定时关大门的限制,只要次日上午十点以前能回来上课,学员即便在外面留宿也没有人过问。 日本侵占东北垂涎华北,列岛各地市镇的街道上到处回荡着“勇敢参战夺取胜利”的口号,每天欢送出征士兵的队伍与旗帜络绎不绝,空气里滚烫得几乎能烤熟鸡蛋。 国民把天皇当做神,尤其在军队里,一说到或听到天皇的名字,立即得两腿并拢,笔直不动,谁若没有反应,或做出的不是“立正”而是“稍息”,轻则挨耳光,重则关禁闭。 但在培养所这里,谁要这样做,谁就会遭到一阵“混蛋”的训斥! 聚集到培养所这里的,都是从日本全国精选出来的情报干才,而且,他们一旦结束了训练到外国去,就将在那里潜伏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 他们将以商人或公司职员为掩护身份,像普通市民一样生活,那时没有任何人去监督他们,全靠自己一个人进行活动。 如果靠外界压力,强制进行突击性训练,固然暂时可以起到临阵磨枪的作用,但这样培养出来的人,将来不能忍受长期孤独和难以形容的艰辛,得让他们任意地自由行动,只有沉溺于绝对自由之中而不迷失方向的人,才会发挥其应有的作用。 所以,校方一方面务使学员们树立起明石君“抛弃名誉、地位、金钱等,为了帝国和国民;将自己当做一块被抛弃的石子”这样的思想,校方另一方面得尽量给学员们以自由…… 二十个人同居一室,此前已经断绝与社会、亲人间的一切来往,此后将要伪造身份、姓名,只身潜入到一个陌生的国度去开展工作,或许将在身边没有一个人的情况下孤独地死去。 随着学习、训练的深入,一种共同的使命感与命运感,将学员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培养所的宿舍像是一艘小船,学员们在无形的风浪中同舟共济;又像一个暂聚的大家庭,彼此多少话埋在目光里。 他们分散开去,个个都不像军人;但若集中一起,彼此交流的神态与肢体语言,又透露出这群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决非是一般人。 每期学员都会安排几天坐禅,以练定力,第一期安排到一个半岛的荒山寺,结束后,去一条湍急的河流里逆泳而上,并集体在附近的旅馆住了一个夜晚。 虽然人人早已蓄发,穿着西装,完全是一副公司职员的装扮,彼此言谈中也没有任何漏洞,但是旅馆的女佣人还是不禁问:“你们都是军人吧?” 如此已楔入气质层面的坚毅与团结,被第二期、第三期……的学员们原封不动地继承下来,成为学校的优良传统,以至于在战争中,有些日本驻外机构的头头们,抱怨“秘密培养所学校的同僚们抱团儿的思想太严重,很不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