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遇拿着那件旧马甲走出供给部。他在雅龙江边徘徊了好一阵子，不知该不该把这件马甲送给姐姐。 　　 从刚才铁虎的口气和神色，他能感觉出来，铁虎那种无牵无挂的意思。 　　 苏竹提到的马甲，应该是那件崭新的，铁虎当初给她而她没有收的马甲，而在右铁虎交给苏遇的，却是一件旧的，并不是那件本属于他自己的马甲。 　　 马甲虽然还是马甲，暖身的效果应该差不多，但是暖心的效力就差远了。 　　 那时，铁虎把自己的心爱之物送给苏竹，结果苏竹干脆地拒绝了。如果，她或许是想通过苏遇传达一些隐晦的情感，然而，铁虎却已没有那分热情。 　　 这件旧的马甲交给苏竹又有什么意思呢？只能让她对铁虎失去念想，还不如不给了。苏遇就拿着那件马甲，往指挥部走去。 　　 留下这个马甲，暂时切断铁虎与苏竹之间想要传递的消息，让他们都冷静冷静，也许过一段时间，他们相互了解得多了，就会有别的渠道交流感情。 　　 苏遇刚回到通信处，就接到一份发电指令。他连忙上机，调整频率，翻译电文，将指挥部的指令发了出去。 　　 这是一份发往红二方面军的电报，报告了当前甘孜炉霍地区的地形、民情和敌情，建议友军尽快沿稻城、理塘向甘孜方向移动。川陕红军已做好迎接友军找准备。 　　 发完电报，苏遇在找来军用地图仔细研究了半天。红二六军团是贺老总和任老总率领的部队，从湘西到贵州，再到云南，边走边打，几度欲在云贵高原建立根据地，后来因形势困难，加之红军老大已到达陕北，老四也准备北上，**也决心跟时。 　　 这样一来，原计划开春天暖之后就北上的老四部队，就要在甘孜地区多逗留一段时间。从云南丽江到四川甘孜，大军开进需要一个多月时间。 　　 苏遇算了一下，如果顺利，**和老四的会师应该在六月间。这段时间，指挥部应该仍会在甘孜，他正她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把云芽和孩子的事情处理好。到底是留还是不留，总得有个办法，不能拖到北上过草地的时候。 　　 红军在甘孜地区停留的时间越长，对给养的依赖就越大，供给部长铁虎的压力就越大。好在甘孜地区的雅龙河谷出产相对丰富。大军又没有敌人的进攻，完全处于守势。在相对稳定的局面下，红军把粮食消耗降到了最低，每天只吃一顿饭。 　　 这对于一般的战士还可以接受，但对于怀孕的云芽来说，就有点不尽人情了。 　　 供给部的军医院和留守分队也都转移到了甘孜。 　　 杜鹃和云芽回归女兵营建制。 　　 杜鹃仍是连长，但手下的兵没有几个，还是从其他连队匀过来的。自从金汤一战，她的三连损失很大，一直没有恢复元气。 　　 在内地，尤其是川北，妇女参军的热情很高，所以才有女兵连，女兵营。进入藏区以后，男兵员都很难补充，就更不要说女兵。 　　 红军走了一路，女兵营除了接收了卓玛，只补充了很少的新兵。原来以连为伙食单位，因为人数太少，就合并成全营在一起开伙了。 　　 苏竹制定了严格的伙食标准，任何人也不搞特殊。每天三两粮食，吃不饱也得忍着。好在部队不用行军打仗，再找些草根树皮扔几块牛肉干，就算是不错的一顿饭。 　　 云芽吃那点东西，根本不足以维持身体。杜鹃和卓玛悄悄把自己碗里的饭分给云芽。 　　 云芽和杜鹃商量过几次，想要去找苏遇。可是找苏竹请假，苏竹就是不准许。不管找什么理由，就是不准云芽单独行动。 　　 云芽那天称病，要去军医院。苏竹就派另一个连长随行，并且指令看完病立即返回营地。 　　 云芽见不到苏遇，心里也有埋怨。她觉得苏遇应该知道她来甘孜了，为什么不来看望她呢。 　　 后来，还是杜鹃找了个机会，去指挥部给苏遇送了信，告诉他云芽来甘孜了。 　　 那段时间，通信处的事务繁忙，指挥部与几个方向频繁联络，沟通思想、协调行动方案，苏遇和另外一个参谋，不分昼夜地守着电台。 　　 苏遇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找云芽，却因为苏竹把云芽看得紧，苏遇不得不再次请铁虎帮助。 　　 铁虎让警卫员把云芽叫到供给部，又把别的人支开，苏遇和云芽才有了暂短的相会。 　　 云芽的身材已经发生变化，苏遇能看出来她怀孕了。只是因为那时天气还冷，云芽故意把冬装穿得厚厚的，不了解实情人不易注意，也不会往那个方向想。只要了解内幕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云芽一见到苏遇，扑到怀里就哭。苏遇轻抚着她的头发，说了很多安慰的话。云芽终于安静下来。 　　 两人的时间都不多，谈话就直接进入主要问题。肚子里的孩子要不要留下呢？ 　　 云芽的意思是不要了，以后有机会再怀。现在各方面条件都不允许，不仅因为伙食很差，饭都吃不饱，孩子肯定营养不良，生下来也未必能养得活，而且还可能影响苏遇的工作。 　　 对女兵营和供给部也会造成不良的影响。苏遇尽管很想保住这个小生命，但是看到云芽为难的样子，还有为了孩子所遭受的委曲，他也就不再坚持要小孩了。 　　 既然准备打掉孩子，那就趁早做，只要做了流产，苏竹营长就不好再找茬了，苏遇也就可以安心指挥部工作。 　　 两人商量好之后，云芽回女兵营。苏遇就去军医院找卢起。 　　 卢起那里其实早就准备好了打胎的药，他之所以不肯交给云芽，就是希望得到苏遇的意见。 　　 对于那个已经在母体中成长的那个还没出生的小生命，卢起有着特殊的情感。 　　 他与凤娟结婚，凤娟两次怀孕，结果都失败了，没有留下孩子。 　　 第一次是因为卢起在通安县给群众戒毒，被不明真相的群众打伤。凤娟担心过度，动了胎气，导致流产。第二次好不容易怀了，却又因为发生霍乱疫情，凤娟染病去逝，连那个小生命一起带走。 　　 卢起两次做父亲的希望都破灭了。他把内心的痛苦藏得很深，外人看不出来。而他自己时常为这样的结果而痛惜。 　　 如果有一个孩子的话，即便凤娟走了，他还有个念想，孩子也是凤娟的一部分。可是孩子也没有留下，凤娟一走，就一切都没有了。所以，他对云芽怀孕很重视，不仅没支持她堕胎，还明里暗里给她保胎。 　　 如今，苏遇来找他，说明了他们两口子的真实想法，卢起也不好再劝，就把药给了苏遇。 　　 苏遇本想着，拿着药送给云芽，云芽吃了药，这事就算过去了。可他没有想到，因为他那个要强的姐姐坚持原则，把本来要化解的矛盾一下子激化了，导致不可收拾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