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是残酷的、暴烈的斗争。亲情友情甚至爱情,都可能在这巨大的波澜中被巨浪击碎。 顾子城想了想,还是把工农革命军收编银枪会的事照实告诉了小树,并且向他点明,他大哥石大柱通敌,已经逃离依云镇。 小树虽然不喜欢那个大哥,也怕大哥让他练马步,更知道哥的银枪会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并不好。 可是,要让他相信手足兄弟叛变投敌,成了革命军打击的对象,对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来说,还是有些转不过弯。 “我哥没有那么坏吧。”小树说,“当初银枪会有个分舵堂主造反,大哥都能手下留情,并没有斩草除根。他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不讲道义、不明事理的事呢?” “小树,我理解你的心情。”子城拍拍小树的肩膀说,“人是会变的。按辈分说,你大哥是我的师兄,我应该尊敬他,可是他走上邪路,自决于群众,甘愿为敌人卖命,工农革命军这么做,也是不得已的事。” 大哥的事小树管不了那么多,他更关心自己的事。子城到底还让不让他当儿童团长呢? 子城考虑再三,拒绝了小树的请求。 在苏遇看来,小树挺冤的。石大柱做什么事,不会跟他弟弟商量,为什么大柱的黑锅要让小树来背呢? 小树为了当儿童团团长,可谓尽心竭力。他能答应父亲提前成亲,也是为了儿童团。若是因为石大柱的问题,就否定小树的革命热情,显然打击有点大了。 子城只表明了态度,并没有进一步解释原由。 铁虎知道小树的脾气。他俩性情相投,便要拉着小树屋外细谈。 铁虎是想给小树做做思想工作。可小树根本不听,他窝了一肚子火离开二十团的团部。 小树对子城的看法不再像以前那么正面了,甚至连铁虎哥,他也觉得变了,变得没有人情味。 最让他不可理解的是,明明此前答应好了,到现在说变就变。太没有信誉了。 其实,有一个问题是小树没有意识到的,当儿童团团长的事,子城从来没有承诺过。 子城是有这个想法,但是了解了石家的情况后,他果断地否定了这个方案。 铁虎自以为是,在小树面前许过这事,但也没有明确承诺让他当儿童团长。 小树茫然若失地走出镇南油坊。苏遇陪着小树往镇子南门里走去,就像当初小树陪着苏遇看戏一样。 苏遇想安慰小树,他刚一开口,就被小树堵了回去。 快到城门楼时,三匹战马从他们身后跑来。苏遇和小树赶快闪到路边。 马上之人一个是子城,一个是铁虎,还有一名工农革命军战士。战马从小树和苏遇身边跑过,很快就进了城门楼。马蹄扬起的灰尘像一道白雾从大地上升起。 由于银枪会和石大柱走向革命对立面,小树和苏遇都成了被嫌弃的对象,这两人便走到了一起,结成更紧密的朋友。 苏遇给小树打气说:“他们不让你当儿童团团长,你就自己拉一帮小孩子,自己搞红孩儿帮。只要你作得足够好,队伍拉起来,他们不承认也不行。” 小树身上的冲动开始收敛,兴奋和热度也在降温。他不无担心地说:“红孩儿帮如果搞成,且力量壮大了,‘肚子疼’会不会变成‘眼睛红’,他们会不会像收编银枪会一样把我们也收编了,再找一个理由把我也抓起来。” “这应该不会。你大哥做事不得人心。连你都看不下去。他以人民为敌,与工农革命军对抗,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工农革命军收拾他也是理所当然的。而你要组成的红孩儿帮是工农革命军的后备军,是为工农革命军服务的。 只要你做得好,他们没有理由打击你。只要红孩儿帮能发挥作用,被工农革命军收编,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小树想了想,说:“这个主意不错,说干就干,我今天就去找伙伴。苏公子,你参加不参加红孩儿帮?” “我就不参加了。”苏遇说,“你知道,我的心思主要是在书院。不过,你有什么困难需要我帮忙,我绝对不含糊。为兄弟两肋插刀我没那个胆,但是为兄弟仗义执言,我还是做得到的。” 有了苏遇的鼓励,小树重拾信心。当天,他就从自己的发小中发展了六名成员,而且给这几个成员封了官。 红孩儿帮下设六路,每一路设司令一名,六个司令虽然是光杆的,但是小树给他们充分放权,只要他们谁能招募一名队员,就可以得到他削的木枪。这是他跟父亲学的手艺。 有了木枪,还要学着正规军的样子进行操练。 对于单兵技术,他们没有章法,但是像爬树、游泳、翻墙、掏鸟窝、挖陷阱之类的技能,他们简直是无师自通。 石小树知道自己没读几天书,是个睁眼瞎,但他对这些娃娃们读书却很看重,特地请苏遇给娃们教识字,小树也跟着学。 十来天的时间,红孩儿帮已有三四十名少年。小的七八岁,大的十三四岁。 这些穷人家的孩子,除了帮大人在山间地头干活,剩下的时间都泡在红孩儿帮。 白玉书院的教室空了不少,此前在这里的伤兵大部分已撤走,苏遇向母亲申请了一间教室,作为红孩儿帮的学习场地。 苏紫轩担心儿子不成器,如今看到他与小树一起把红孩儿帮搞得热热闹闹,而且苏遇担任先生,为孩子们教诗书,让她感到一些欣慰。 孩子们操练木枪和读书的劲头,远远超出苏遇的想象。 他原来以为,穷人的孩子可能都不喜欢读书。然而,那些孩子对书的渴望甚至超过木枪。这让他更有动力使出浑身所学,为孩子们服务。 不仅如此,他还搬出自己的老师顾先生,给孩子讲传统经典。 沉寂了一段时间的白玉书院,如今又可以听到琅琅的读书声。古老的苏家大院似乎又焕发新的青春气息。 木枪玩了一阵子,孩子们的心气上来了,不想玩假的,要玩真的,可是真的火枪到哪里去找呢?除了有个小孩从家里偷偷拿来一杆鸟铳,其他什么火器也没有。 这杆鸟铳是红孩儿帮最先进的武器,也是镇帮之宝。平时由小树保管,那个小孩要回家时,才交给他带回去,下次训练时再带过来。 这样的装备难以满足娃娃们的愿望。 苏遇支持了一些钱,小树从铁匠铺买了铁枪头,装上木柄,就成了长矛。 为了区别银枪会,红孩儿帮的长矛上都系着红穗子,叫红缨枪。小树还给红孩儿帮起了个好听的名字:红枪会。 苏遇作为红孩儿帮的编外军师,建议小树不要叫红枪会。 因为银枪会的名声太烂,再起个红枪会,容易让人联想到银枪会。银枪会是石大柱建立的,石大柱跑了,他的兄弟又来建立一个红枪会,会不会是想复仇啊?农民政权可能会找麻烦,老百姓也会心里犯嘀咕。 小树觉得苏遇说得有理,便不再提红枪会的名字。 就在小树和苏遇为红孩儿帮招兵买马、扩充队伍的时候,新组建的工农革命军也正在加紧整训。 苏兰的第十九团,与顾子城的第二十团展开练兵比武。从队列操演到射击刺杀,从攻占山头到渡河冲锋,实战中可能用到的课目都拿出来训练。 顾子城是练武的出身,将中华武术加入军人的操练。苏兰在武汉分校接受过正规军事训练,她指挥部队整训也是板有眼。加上军事行家黎向南的指导,工农革命军的战斗力明显加强。 一支充满朝气、威风凛凛的生力军正在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