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刘三嫂的劝说
刘三嫂的话一句一句送到人们心里,而且像火种碰到干柴一样,开始在人们胸中燃烧起来。 老油工的侄子金柱把肩上的拉绳往滩上一摔,握着拳头,怒气冲冲地道:“我看对付朱永龙,非照老会长的话,跟他来个硬碰硬不行,要不,就没有咱的活路。” “人家正硬实的时候,你跟人来硬的不怕……”另一个说。 “怕什么?”金柱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遇顶风也能开。不知你们打个什么谱,我从明天开始,再也不听他摆布了,他愿咋办就咋办!” 铁蛋他叔道:“好,这个主意妙。咱们给他个不出工,看他有什么牙啃!” 接着,又有好几个艄公表示了态度。这个说:“我也这么办,反正依他迟家是死路一条,不听他摆布也顶多豁上这百十斤。” 那个道:“对,只能站着死,不能跪着生。为人一辈子,终得有点骨气,不能被渔霸踩在脚底下。” 刘三嫂听了,心里非常兴奋。 群众的斗争情绪,就像旺盛的火焰,越烧越旺,这使她受到很大的鼓舞。 她两只充满革命激情的眼睛看着一张张激动得发红的面孔,鼓励大家说:“对,只有斗争,才有出路,只要大家团结一致,一起跟渔霸干,任他迟龙章再凶,我们也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刘三嫂刚说完,大贵他妈甩着胳臂,慌慌忙忙地来了。 大贵爹见她那慌张神情,吃了一惊。 大贵妈说:“天哪,你快回去看看吧,人家还跟咱要锚……” “要锚?!” “嗯……”大贵妈便把刚才三吊眼去倒算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一番。 大贵爹听了,真是哑巴吃黄连,说不出心里苦,唉声叹气没个办法。 在场的人都知道大贵爹是村中数一排二的老实人,对他的遭遇都十分同情。 铁蛋他叔抱不平道:“这简直是骑人头上拉屎,太不讲理啦!我看就是不用理他那一套……” 大贵妈着急地说:“不理人家怎么能行!三吊眼说三天缴不上,枪刀见面,可吓煞人啦……” 刘三嫂朝大贵妈走近两步,非常亲切地对她说:“大贵他妈,老害怕没有用。你越害怕,敌人越凶。你一见朱永龙的传单,吓的连忙给他把错送回去了,大概你总以为敌人回来该没有事了,可是眼前还有灾难在等着你。 朱家叫大贵去推磨,你吩咐大贵去了,大贵推慢了,头上被二刁蛋打起疙瘩。朱家叫大贵他爹来拉鱼,你也主张他来了,他来了朱永龙嫌拉的少了,又挨了一顿臭骂。现在朱家又派三吊眼去跟你要错·…你想想看,光这样一个劲儿怕下去怎么办?” 刘三嫂这一席话,说得大贵妈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刘三嫂又向大家说:“我们对朱家非来个针锋相对的斗争不行,你如果软起来没有头,他就会对你欺起来没个够。 大家知不知道老会长李贵江和李海生在监里怎样对待朱永龙的?又是怎样对待倒算的? 最近朱永龙为追果实,对老会长用尽了刑,可是老会长为了公众利益,宁死不招供······” 刘三嫂说着,嗓音渐渐低下来了。 艄公们听了,更加激起对老会长李贵江的无限敬爱,和对朱永龙的无比仇恨。 铁蛋他叔蹲在那里铁青着脸,牙齿咬得吭嚓吭嚓直响。 金柱道:“刘三嫂说的对,咱要活下去,就得学习老会长宁死也不软的硬骨头精神。” 大贵妈说:“老会长好是好,可眼前怎么办呢?”她又着急地对大贵爹道,“你快说话呀!” 大贵爹叹了口粗气,忧愁地说:“嗨!这种鬼世道没理可讲呀,明明早把两口破错送给他啦,他却味着良心······” 他侧身转向刘三嫂,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她:“你看怎么办好?我的船上倒有两口锚,可是要解下送去顶上,往后我下海用什么?” 刘三嫂默想片刻,没有马上回答。 她问在场的艄公道:“大家说说该怎么办好?” 几个艄公齐声说:“就不用给他,瞧瞧他到底能怎么样。” 刘三嫂又问:“如果朱永龙对大贵爹发凶呢?” “咱一齐起来帮他向朱永龙讲理……” “对,就这么办。”刘三嫂又对大贵爹道,“大家说话了,只要朱永龙再派人发凶,众人帮你撑腰……” 刘三嫂正说着,从村里出来几个巡逻的匪徒,一个年老的艄公见了,连忙朝她使个眼色,打个手势,刘三嫂便又装着赶小海去了。 大贵妈看着她的身影,着急地对大贵他爹说:“咱的小命都在姓朱的手里攥着,讲理怎么能讲过人家?枪呀刀呀的真吓人呀,你还打算下什么海,快送给人家得啦!……” 她眼泪汪汪地说着,心里又惦念大贵,就急忙赶回家去了。 大贵在铁蛋家吃了午饭,到半过响才回到家里。 妈见了他,就一把扯到怀里,摸着他的头:“大贵,二刁蛋今天打过你没有?”问着,眼里的泪珠就像断线的珍珠,直往下掉。 “没有。”大贵回答得很干脆。 有铁蛋在保护着他,二刁蛋怎么敢欺负他哩! 妈又把他全身打量一眼:“你胳肢窝的红布哪儿去了?是二刁蛋给你扯去了吗?” “不是。” 红布是铁蛋给他扯去的。不过,他没说出来。 妈又着急地问:“那么是谁,啊?啊?” 大贵说:“带着它有什么用?你还说能"压邪避难",要是不带它咱的难处还能多大?人家铁蛋没带红布什么也不怕,我看越带着那块红布,难处越来越大……” 真的,眼前的灾难就够大的了,大贵带着“红布”,妈妈也不知道对“压邪避难”起过多少作用,其实就是过去发生过多少效用她也说不清。 她只记得有一次大贵发高烧,吓得她连忙给他找了块红布夹在胳肢窝里,晚上又给他烧了两碗姜水发发汗,第二天早上就退烧了,她说这就是由于带上红布条把来打灾的“小鬼”吓跑了。 从此,她信服了红布条的神通。可是,从朱家回来,这么多的灾难为什么带着红布一点也避不了?难道说这神通的范围也是有限度的吗? 从前些日子她就开始怀疑带红布条到底有没有作用,不过,岛上的贵吉孩子都是习惯带它,而从来百依百顺的大贵今天却背着她不带了,尤其拿着铁蛋当样子,这就不能不使她更加烦恼。 她本想严厉训斥大贵一顿,可是大贵这几天已经够受的了,再严厉对待他,为妈的哪还忍心!于是她忍了忍气,温和地劝说道:“大贵,你是贵吉孩子,听话的孩子,应当带红布。铁蛋是个野孩子,怎么好向他学,跟他比?” 大贵道:“管他野不野,只要不受欺负就行了……” “啊,还不管野不野……唉哟哟,我的天哪,你这个孩子怎么忽然变的……”没等她说下去。 突然,二刁蛋手拿着藤子棍,歪戴着小白卷沿帽,满脸怒气走了进来;“大贵,你今天为什么不去出工?” “我,我,铁蛋不准我去……” “啊,又是铁蛋这小子捣的鬼!那你听铁蛋的还是听我老子的?” 他说着,把藤子棍晃了两下,把大贵妈吓得脸色一红,心里咚咚直跳,连忙抱住大贵。 大贵看了二刁蛋一眼,接着他的话道:“我不知道。铁蛋说不经他批准,再谁也不准去出工····…” 二刁蛋听到这里,气得猛然跳起,破口大骂:“我骂他祖宗十八辈,这小子真要反啦!我先去整他再说······” 他刚才去找别的孩子,别人回答的也和大贵一样,所以这时仿佛大贵他们没去出工并不关紧要,而紧要的是不出工的煽动者,也就是他的头号敌人小铁蛋。只要有铁蛋存在,他的小天下就坐不稳,因此他决定先去整治这条祸根,但当他走到街上,却犹豫了。 本来,现在的天下是他迟家的,整治个铁蛋并不难,他曾几次向朱永龙提议,把铁蛋捉起来,但朱永龙不答应,他说:“不要打草惊蛇,捉个小铁蛋容易,如果惊跑其他穷光蛋咋办?你孩子家什么也不懂,光凭感情行事怎么行?” 既然这样,二刁蛋只好忍耐着,而今天他再也忍不住了。可是朱永龙不准捉,他单人独马能整治得了对方吗?从心里说,到现在他梦见铁蛋还有几分头痛。他很幸运,在学堂前碰上两个地主家的儿子,于是就叫他俩当帮手,领着他俩气汹汹地去了。 铁蛋家关着门,二刁蛋叫了很长时间,铁蛋的叔叔才给他开门。 二刁蛋一踏进门槛就骂,祖宗奶奶的什么都骂到了,骂够了才问铁蛋的叔叔说:“铁蛋到哪儿去了?” 铁蛋他叔见他气势汹汹、满口喷粪,心里想道:“你这小杂种真是狗仗人势,朱永龙横行霸道,你也跟着为非作歹,怪不得铁蛋要把你揍成独眼龙。” 所以冷冷的看他一眼,没好气的回答他:“大概到南湾摸泥鳅去了。他又犯什么法啦?你进门就不干不净的臭骂……” “捣乱、捣乱,他领着罢工,我非叫孙副官把他揍成肉酱攒粪不可。回来马上叫他去见我……” 二刁蛋走后,铁蛋一步从套间蹦了出来。 叔叔吃了一惊:“怎么,你在家里?” “嗯,那小子刚才嘟囔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