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得太紧,让她都觉得有点疼,念恩见有几个帮佣还在旁边站着,怕冯言陌喝多了借酒撒疯,做出什么让大家都尴尬的事情,就拍了拍他的手背,“我不走,我只是给你接杯水,我们回房间好不好?” 冯言陌摇头,一头黑发在念恩身上蹭得凌乱,“我不要水,我只要你,恩恩,别走……别走好不好……” 他的嗓子有些沙哑,说话的时候带着浓浓的鼻音,念恩看着他颓败的样子,看着他如一只大熊似的扑在他怀中,听他叫自己的名字,她觉得自己的心正在一点点的变软。 像是一杯放在盛夏阳光下的冰激凌。 她告诉自己,别信这个人,等他清醒过来了,又会变成以前那个混账,但她却弯下了身,吸了吸鼻子,用力揽住他的腰,把他撑起来,“我知道了,我不走。我带回房间,你可臭死了,得换身衣服,好好洗洗。” 花了近一个小时,念恩才将冯言陌彻底清理干净,费力地把冯言陌放回床上,念恩总算松了口气,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她轻叹了一声。 有个诗人叫聂鲁达,他说,当华美的叶片落尽,生命的脉络才历历可见。是不是我们的爱情也要到霜染青丝,时光逝去时,才能像北方冬天的枝干一般:清晰,勇敢,坚强。 而现在的他,是她无法掌控的,他的爱情,他的喜欢,她要不起,也不敢要。 在这样深的夜,人的心,总是可以轻易地脱离了大脑的控制,朝着它向往的方向一路狂奔。念恩抬起手,犹豫了几刻,最终还是将它放在冯言陌的脸上。 他好像瘦了些,脸颊的轮廓愈发分明,他长得像他的母亲,有着欧洲人般深陷的眼窝,高耸的鼻,薄薄的唇,他无疑是个美男子,笑与不笑的时候,都能蛊惑人心。 他不喜欢用电动剃须刀,他喜欢念恩用银色的刀刃划过覆在他喉上的泡沫,他喜欢仰着头看她,她的眼睛是如融化的蜜糖般的淡茶色,她总是在笑,哪怕是在嗔怪他的时候,她也笑得那样好看。 那个时候,是他们除了**,最亲近的时候,他的生命掌握在她手中,只要她一用力,就能割破他的喉管,他喜欢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他放心地将自己交给她。 没有她在身边,他过得很潦倒,胡子几天没剃,下颌摸起来毛扎扎的。 念恩又叹了口气,她起身,却发现冯言陌不知何时已经张开了眼睛,他握着她的手,不发一言。 在他深邃的目光下,念恩的冷静如被洪水冲刷的堤坝,没用太多时间就被全部损毁,“二少……我……”她想把手抽出来,可冯言陌握得太紧,让她不能动。 “别动,别逃,别躲开我,念恩,我们怎么了?你还在生我的气?就因为我和童莲?恩恩,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们和好吧,我不想再这样了,我知道我不是个好情人,我脾气不好,可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判我的死罪,我脾气不好,我能改,我爱招惹女人,我以后不会了,我向你保证,这样都不行?”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因为闪耀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光,念恩强迫自己不再看他,她将头扭过去,用尽全力把手抽了出来,“二少,你喝醉了。你该睡了。” “我不想睡,我已经睡够了,念恩,我今天一定要把话说清楚,你别走,你陪着我,我不让你走。”冯言陌见念恩决意要离开,突然翻身从床上蹦下来,他用力地抱住念恩,两只手胡乱地在她身上摸索着。 他是真的乱了,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留住她,他的吻慌乱地落在她的头顶,肩膀,念恩心里又疼又怕,她以为他又要强迫她,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他逼着做那些事,念恩用力地去推他,冯言陌纹丝不动,他的唇滚烫灼人,吮吸在她的脖颈上,留下绯红的印记,念恩害怕再迟疑下去,冯言陌又要将她裹到床上去,她心里发了狠,用胳膊肘撞向他柔软的腹部。 冯言陌发出一声呜咽,手臂一下子就松开了,念恩惊慌地逃出他的房间,她一直跑到楼梯口,突然发现事情有点不对。 如果在以前,她这样忤逆冯言陌,他必定要追上来给她好看,可是这一回,他也太好打发了。 念恩心里有种不安的情绪,她想了又想,在原地转了几圈,最后还是回身走向冯言陌的房间。 房间里一片漆黑,寂静无声,借着走廊的灯光,念恩看到冯言陌像是半跪在地板上,她提心吊胆地走过去,“二少,你没事吧?” 她的手掌才一碰到冯言陌的肩,他就像是触电一般倒下,他蜷缩着身体,大滴大滴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淌下来,他的皮肤冰冷,嘴唇已经被自己的牙齿咬出血痕。 “二少?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念恩以为自己将他撞坏了,又心疼又害怕,她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一直跑到冯成麟的房门口。 急救室门口,念恩背靠着墙壁,两眼呆呆地注视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出来得太慌张,念恩只穿着自己的睡衣,衣服是真丝质地又薄又透,将她的曲线完全暴露出来,她刚才一直悬着心,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有多狼狈,直到冯成麟将带着自己体温的大衣罩在念恩肩头时,她才觉出自己已经快冷成一根冰棍了。 冯成麟将衣领上的扣子系好,把念恩严严实实地包在里面,他动作轻和地把她的头发整理了一下,“别担心,医生不是已经说过了么,很大可能是胃溃疡,老二吃饭不规律,又经常喝酒,得了这种病也是难免的。” “可是……如果不是我撞了他那一下……也许他……他也不会……”念恩的手颤抖个不行,一想到冯言陌痛苦的样子,她心里就像是被人戳了几刀,她怎么能下手那么狠? 冯成麟用自己的手掌捂在念恩的面颊上,温暖着她,“你以为自己是武林女侠么?就你那点力气,根本打不疼人的,老二是自作孽,跟你没关系……念恩,我些事我不知当不当问,你……你是和老二在一起的吧?” 听他这样问,念恩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她裸露在外的脖颈上还印着他留下的吻痕,念恩别过头,轻轻地点了两下。 冯成麟的动作一僵,有些许异常耀眼的光从他眼底一闪而过,随即,他轻笑道,“没想到老二的动作那么快……真是……可惜了……” 他的声音很低,念恩没有听清,懵懂地望向他,冯成麟却已经扬起头,朝着急救室的方向一指,“灯灭了,言陌要出来了。” 医生的诊断与冯成麟的差不多,胃溃疡再加上十二指肠溃疡,胃溃疡的程度比较轻,十二指肠溃疡几乎要穿孔了。 下了医嘱,医生就和冯成麟退到病房外讨论下一步治疗方案,留下念恩陪着冯言陌。 就算用了麻药,冯言陌仍是睡得很不安稳,大概仍是很难受,所以他的眉头一直是紧锁着的。 念恩坐在他身边,一双小手紧紧地抓着他的大手,对他所有的埋怨此刻都烟消云散,关于他做过的坏事,她也统统都抛到九霄云外,她只愿他好好活着,健健康康的,像个真正的坏人一样,长命百岁。 清晨时分,冯言陌醒了,他一睁开眼,就看见念恩趴在自己床边睡着了,她折腾了半宿,困累交加,眼睛下面布着两片青色的眼圈,嘴唇也有些干裂。 她的长发散在他的手臂上,痒痒的。他想要挪动一下身体,想让她睡得更舒服些,可他才刚一欠身,念恩就一个机灵地醒了过来。 她像是有些发怔,好像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但看到穿着病号服也在瞧着她的冯言陌时,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正在医院,该死的!她本应该好好守着他的,怎么能睡着呢? 见冯言陌已经清醒了,念恩急忙就想去找医生过来,可冯言陌却一把拉住她的手,“别跑别跑,你怎么一见着我就要跑?我又不是大灰狼。我怎么了?怎么会在这里?” 全身像是被大象踩过一样的难受,胃里头更是糟糕得如同活吞了一只刺猬,冯言陌只记得昨天晚上自己被念恩重重的给了一肘,后面的就都不记得了。 这小东西长本事了,竟然敢对自己出手了?冯言陌后知后觉,眼睛危险地半眯了起来。 念恩和他在一起这么久,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立刻慌张地摆摆手,表示不是自己把他揍进医院的,是他自找的。 看她一解释,冯言陌大概也知道是自己最近喝多酒才惹祸上身,但他并不自省,反而恶狠狠的对念恩道,“我不管!就算是我自己生了病,可要不是你狠心打我那一下,我也不会病得这么厉害!念恩,你必须要对我负责!” 负责?怎么负责?他又不是一个黄花大闺女,他让她怎么负责?再说他就是个黄花大闺女,她也没办法负责啊!念恩风中凌乱,不知所措地与冯言陌对视,冯言陌冷笑道,“你别看我,反正就是你把我打伤的,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让医生出具一份伤残鉴定!你这回别想逃避责任了!” 他那个表情,那个调调,怎么越看越像个怨妇?念恩觉得好气又好笑,比划着,“那你想让我怎么负责?你也知道,我没钱又没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