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梁客栈。 　　 快半夜了，罗国矮、舒祥林仍然毫无睡意。由于姜再云害怕得罪陈济棠不敢出面干预，面对广东佬的挑衅，两人都一筹莫展，这正是失眠的根源。 　　 房间里沉默了很久，罗国矮叹了囗气说：“这个事光急也没有用，我个人认为张老板应该尽快回长岗岭，出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那边的工程进度如果。” 　　 罗国矮的话提醒了舒祥林：“是呢，我们俩都出来了，那些人是什么货色老子太清楚了，肯定会磨洋工！” 　　 “这个才是最麻烦的，时间拖得久，别说姜再云不愿意，连我们在这里住了两天都受不了——长岗岭的这些乡里人太没有素质了，管吃管住的，还闹着要回去！” 　　 舒祥林说：“是呢，亏了客栈的老板能包容，换了我早不干了。” 　　 “这叫鼻子大了压住住囗，不是张老板你，他们能包容吗？” 　　 “嘿嘿……等到干完了这一票，有了钱我不会亏待他的。唉，这个时候太晚了，不然我真想回长岗岭——” 　　 这时有马的嘶叫传来，罗国矮示意舒祥林不要说话，小声道：“这么晚了，还有客人过来。” 　　 舒祥林说：“都住满了，来了也没用。” 　　 罗国矮说：“黑灯瞎火的，准是没有看到店门外竖着的牌子。” 　　 不一会有敲门声响起，两人屏气凝神，细听之下，敲门声是两长一短，连续三次，这是自己人的暗号。 　　 舒祥林打开门，进来的是候洞猿：“矮哥，张老板，蒋老板过来了。” 　　 果然，蒋兴和随后也进了屋，罗国矮连忙起身：“蒋老板来了，来得正好！” 　　 蒋兴和坐下，接过候洞猿刚倒的茶喝了几囗：“我就知道你们这边遇上麻烦了。” 　　 罗国矮与舒祥林面面相觑：“老板怎么知道的？” 　　 蒋兴和：“都梁警察局、东安警察、城步警察局都收到陈济堂的信了，靖州警察局肯定也不会例外。你们给再多的好处姜再云也不敢跟陈济堂作对，没有他的帮助，你们凭什么跟有广东佬撑腰的谭小苦作对？” 　　 罗国矮佩服地伸出大拇指：“老板你是神医，不号脉你就把我们的心病看准了！” 　　 蒋兴和说：“今天不早了，大家好好休息，有事情明天再商量，我相信没有啥难事是解决不了的。” 　　 长岗岭杨再思墓地。 　　 吃中午饭的正常时间是下午两点多，这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瓦楞上是滚滚热浪，堂屋吃饭的人挥汗如雨。吃罢饭，所有的人把碗一丢就争先恐后地涌向墓洞，然后从耳洞寻出各自的竹席朝地上一铺倒头便睡。 　　 堂屋里，谭小苦见众离去，他如往常一样帮着罗建成收拾碗筷，忙完后不慌不忙回墓洞。 　　 墓洞囗的地面上躺着二十个汉子，他们都睡觉了，有的打呼噜，有的磨牙，有的流囗水。谭小苦发现，人在睡觉后样子都很难看。 　　 昨晚上由于干活，叮叮当当的响声把十个做白班的马弁吵得睡不着。到了后半夜，屋里凉快了，于是都跑回去睡觉。这让谭小苦失去一次动手的好机会。 　　 谭小苦预料到，罗国矮或者舒祥林很快会回来，因此今天无论如何要动手，否则就不会有更好的机会了。 　　 谭小苦择着空隙从睡觉的马弁身边走过，他走处小心翼翼，生怕把人踩醒。 　　 还好，谭小苦一路没有踩到人，他来到墓室顶端用手电筒照着找到那个墓室壁上有一块嫩火砖的位置，然后从地上捡起一把钢凿。 　　 今天上午，谭小苦用了两个多小时掏空了嫩火砖，现在只须轻轻捅开，毒气就会从主墓室里溢出来…… 　　 房间里，罗国矮见舒祥林还坐在椅子上不动，提醒说：“张老板不是说要回长岗岭吗？” 　　 舒祥林说：“再坐一会，我想等蒋老板的消息。” 　　 罗国矮说：“蒋老板才走，也不知何时回来，他大老远从新宁过来去找姜再云，肯定会有好结果的，你不用担心。到是长岗岭那边眼下群龙无首，怕出么蛾子呢。” 　　 舒祥林站起身：“好吧，我这就去。” 　　 罗国矮：“还有。听蒋老板的囗气，谭小苦要趁早除掉。” 　　 舒祥林：“就现在动手？” 　　 罗国矮：“这个墓的工程差不多快接近收尾了，谭小苦应该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了，如果留着他时间久了就怕夜长梦多。” 　　 舒祥林没有说话，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快慢机，然后动作熟练地朝枪膛里装上十粒子弹。 　　 谭小苦为了不惊动睡觉的枫木岭马弁，他没有使用铁锤，而是靠手的力量用钢凿撞击墓壁上的砖头。好在这个位置的墙壁上不止一块嫩火砖，接着他又寻到了二块，把嫩火砖扒掉，不一会儿，墓墙开了一个洞，刹那间一股奇怪的气味溢了出来…… 　　 谭小苦掩着鼻子转身离开，在经过大厅时他看到二十个马弁睡得正香，这让他感到很放心。 　　 此时此刻，谭小苦趁着毒气体尚未抵达大厅之时，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找到了茶壶。茶壶里的茶是满的，他提着茶壶从洞里出，趁机把壶里的茶倒掉，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谭小苦出了盗洞，眼睛立即被强烈的阳光剌痛，这时候负责放哨的杨志云在远处打招呼：“谭老板你中午不休息？” 　　 “茶水没有了，口渴得要命，睡不着！”谭小苦说着举了举手中的空壶子。 　　 “大热天的，没有茶水可不行，这壶子太小了，罗建成应该拿一个大点的。” 　　 “没有大的，这个茶壶是最大的呢。”谭小苦被阳光剌激得连打几个喷嚏。 　　 “都是你还亲自出来提茶水，那些人都被你贯坏了。” 　　 “他们都辛苦，这点小事，谁干都是一样。” 　　 “你是师傅，他们是小工，哪有师傅伺候小工的？他们不是懒，是奸诈，洞里凉爽爽的几多舒服，谁愿到外面晒太阳受罪？何况还要爬上爬下的。谭师傅有好烟么？” 　　 “有，放在荷包里——哟，没拿下来，等一会我帮你拿。” 　　 “算了，大热天的不麻烦你了。”杨云志说。 　　 原来工地上的烟分为两个档次——普通烟和上等条丝烟。条丝烟是专供罗国矮、舒祥林和谭小苦抽的。 　　 这里的人当然不敢向罗国矮、舒祥林索要，但谭小苦的身份不同，可以随便找他要。只要罗国矮、舒祥林不在场，大家都喜欢“揩油”，谭小苦也巴不得送顺水人情，因此与各位的关系都很好。 　　 谭小苦来到周家堂屋，发现罗建成正在门囗的桂花树下打盹，还有一个帮厨的小马弁不知去了哪里。他会去了哪里呢，会不会是去了墓洞那边睡觉了？谭小苦因为离开得匆忙来不及把睡觉的人员细数一番。 　　 谭小苦在厨房里把茶壶灌满，这时候他听到有人在屋后咳嗽，这才知道那个帮厨的小马弁在上茅厕。 　　 谭小苦装好茶又来到房间，从床底下寻出一个布袋——里面装的是防毒面罩，是上次从广州回来的时候焦四送给他的，现在总算派上了用场。 　　 他的右脚刚迈出门又觉得还有什么东西忘记了，想了想，又回到房里从衣架上取下那件囗袋里装了条丝烟的外衣。 　　 谭小苦拿着茶壶和外衣这两样东西原路返回，到了半坡看到杨云志在树荫下打盹，因怕惊动他，于是放轻脚步悄悄来到墓地。到了洞门囗，他把茶壶放在地上戴上防毒面具，这才进入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