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罗建成来说,当务之急是要打听清楚住在邓老大家里的男人是谁。 他离开老宅来到院子外面。 院外的农田一片绿油油。眼下的禾苗已经长成半人多高了,用老农民的话说,正是“圆梗”的时节。禾苗圆梗的时候,因为长得过于茂密,也是病虫害的高发期,这个时候所有的稻田必须撒一次石灰。 在罗建成的印像里,撒石灰的几天也是捉泥鳅的时候,用都梁话说,叫“捡石灰鱼”。田里的泥鳅在石灰的剌激下大部分会从泥里钻出来,村童都会倾巢出动,背着鱼篓、手拿鱼兜站在田埂上,泥鳅出来都有动静,冲下去十有八九能把鱼捞到。手脚快的村童多的能捞到七八斤! 罗建成是没有这种福份的,因为他是孤儿,别人家的田不允许他下田捉泥鳅,他只能站在田埂上看别人捞鱼,替别人呼叫,替别人高兴……当别人满载而归离去,他仍然孤零零地站在原处…… 往事不堪回首,罗建成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打望远处——他看到有一丘大田的石灰快要完成了。 罗建成来到大田边,打石灰的汉子已经坐在田埂上抽旱烟。 “老兄,这丘田禾苗长势好啊,是个丰收年成!” “苗势还行,怕只怕病虫害。” 罗建成:“石灰打得厚,会没事的。” “是呢,我比别人家多用了一百多斤石灰。” “老兄,借个火——”罗建成拿出条丝烟盒子递到汉子身前。 汉子眼睛一亮:“真看不出,你还抽这么高级的烟?” “人生短短几十年,得对自己好一些。” “说得有道理!”汉子给罗建成点了火,顺手从盒子里抓了一大撮条丝烟。 “老兄,打听个人。” “打听谁?” “邓老大,你知道吗?” “我们院子里的,怎么不认识!你找他干什么?” “有点事……当初我在桎木山烧炭,他还欠我一点工资。” “他在桎木岭烧炭那阵子你也在场?” “我在那里只干了几天。烧炭真不是人干的活,受不了,我自己走了。” “烧炭比起打鱼鼓当然是辛苦得多。” “自从离开桎木山,我一直在外面云游,恰好今天路过,顺路去把工钱收了。” “你去找他了?” “是的,他没在家——”罗建成又拿出烟盒子请汉子抽烟,“来,再抽一囗!” “嘿嘿……”汉子也不客气,抓一撮填进烟枪里点了火就抽,“嗯,条丝烟真是个好东西!” “老兄,邓老大家的田在哪里?麻烦你告诉一下我去找他。” “他呀,如今到好处了!”汉子猛抽一囗,闭上眼惬意地享受。 “他到好处我更要找他要工钱了!” “他不在蒋家坊。” “我去了他家,家门囗晒了东西,住了人的。” “那是他的堂哥住在那里。” “他到广州去了。” “他去广州干什么,以前没听说他在广州有什么熟人呀,他是发了财吗?”罗建成故意装作不知情。 “何止是发财,他在广州买了几条街,光是小老婆就讨了十几房呢!” “我的天,他是如何发的财?” “也难怪,你在桎木山没待几天,不知情。他正是在桎木山发的财,挖了一个古墓!” “我在江湖上听说有人在蒋家坊盗了杨完者父母的墓,莫非说的就是邓老大?” “没错,盗墓的有几个人,他是其中之一。喂喂喂!你们想干什么,莫踩死我家的禾!” 汉子突然站起身大呼小叫,原来是田里的泥鳅都被石灰毒出来了,几个村童正在田里捕捞。见主人在喊,纷纷上了田埂。 “老兄,还要问一句,邓老大堂哥为什么要住到别人家里去,他没有屋子吗?” 汉子:“他自己有屋子。我也很奇怪,他为什么要住到邓老大家里去。” “他堂哥的屋子在哪里你知道吗?” “知道。你看那边,院子里有桂花树的木屋就是他家。”汉子手指前方。 罗国矮吃完中午饭,罗建成拿着碗筷出去不久舒祥林过来了。客栈房间里十分闷热,舒祥林呆了一会受不住了:“屋子里一点风也没有,国矮我们去外面乘乘凉吧。” “还是不去吧,扇扇风也不错。”罗国矮说着递上一把葵扇。 舒祥林把衣服脱下照着胸脯猛扇:“真是奇怪,你不光是不去外面走动,连吃饭都出门,餐餐要罗国矮打饭回来吃。你这两天是怎么了?” “我也想随别外出走动,可是万一碰上杨长寿怎么办?” “你们认识?” “当初为了《杨氏族谱》那个鬼事,我去过他家里。” “难怪你不敢出门。那我要问你,这两个姓杨的人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可能还要在这里待很久。” “很久具体是多久?” “不好说,这两个人是工具,我们需要用他们把谭小苦的鼻子牵住。” “你是说要把谭小苦制服才能让这两个人走?” “是的。怎么,留下这两个人对你有什么不好吗?” “对我没什么不好,反正在这里吃住也不用掏腰包,我是担心你,这么热的天,总能天天待在屋子里吧。” “你放心,我会有办法的。有个事正要跟你商量——” “你说。” “你跟杨长寿说一声,这几天会有其他地方的杨姓族人过来。” “要杨姓人过来干什么?”舒祥林不解。 “你不是说那个族长的儿子吵着要回家吗?” “是的,他说才两个,对付不了盗墓,待在这里没有意义。” “所以要告诉他,各地的杨姓族人会源源不断赶过来,要他们安心在这里等队。” 舒祥林点头:“这样一说他到是没有理由吵着回去了。” 这时门被人推开,两人以为是罗建成回来了,定睛一看,原来是杨云志。 “杨云志你这是干什么?门都不敲就进来!”舒祥林生气道。 “对……对不起,我、我太急了——”杨云志着粗气,额外冒出大颗的汗。 罗国矮知道必定有重要事,安慰说:“别急,慢慢讲。” 杨云志喘过气来:“小院那边刘得银今天出去了。” 罗国矮、舒祥林异口同声:“他去了哪里?” 杨云志:“都梁方向。 蒋家坊邓家冲。 窗外漆黑一团,在这个万籁俱寂的深夜,外面突然响起“哼哼”声。 蒋钰莹耳朵尖最先听到:“细婆姐,外面好像是老黄来了。” 邓细婆也听到了,赶紧去院子里迎接。不一会,邓细婆提着疏菜、水果回来:“钰莹有新鲜的西瓜,要不要吃点?” “上次买的不是还有么?” “是呀,疏菜也没吃完呢今天又买了。我说怎么这么勤,原来是有事。” “有什么事?” “昨天来了个打渔鼓的找我家老大,说老大欠他工钱。” “老大欠打渔鼓的什么工钱?” “说他在桎木山烧炭老大没给他工钱。” 蒋钰莹:“老大是不真欠别人工钱了?” “这个我不敢保证,但是我知道,天底下打渔鼓的都是因为懒,他要是吃得了烧炭那份苦,就不会打渔鼓了。” 蒋钰莹不安起来:“细婆姐的意思是这个打渔鼓的有问题?” 邓细婆点头:“是的,来这里的时候小苦单独跟我说过,凡是院子里出现收破烂、打渔鼓的都要警惕。” 杨长寿坐在大樟树下面扇着扇子,这时杨云财从客栈后门走过来:“寿叔,吃了饭不走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