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棚里。 夜很深了,连虫子都觉得倦怠,鸣叫声明显稀少。谭小苦尽管很困,但仍然坚持住不让自己入睡。 这时,镇上传来狗叫,他知道那是候洞猿、罗建成去镇上偷风车把狗给惊扰了。他不安地瞟了一眼隔壁,还好,睡在铺上的罗国矮没有被狗叫声吵醒,此刻正打着甜鼾呢。 谭小苦眼睁睁看着棚顶,他在白天约好晚上和刘得银见面,此刻应该快过来了。头顶处的柴草终于有了响动,他屏气凝神一听,确认是人为的动静,于是爬起来装成去外面小便。 一条黑影在前面走,谭小苦紧紧追随,到了一偏静处刘得银慢下来。谭小苦小步追上:“在这里说话好了,走得远当心踩到毒蛇。” 刘得银停了下来:“有事吗,小苦?” 谭小苦:“没什么大事,白天人多眼杂,有些话不方便说。” “是的,那个罗国矮比鬼还精。” “这边马上要完工了,你是不是先走一步回靖州去?” “为什么,我俩不能一起走么?” “不能一起走,先不要问为什么。” “好,天亮后我就走。” “不能等到天亮,现在凉快,正是赶路的时候。” “要跟罗国矮他们打声招呼吗?” “没必要,我会说的。还有什么东西没带上吗?” “没有。我马上动身。” 谭小苦目送刘得银离开,直至消失在夜色里,这才转身回工棚。 工棚里黑灯瞎火,充斥着罗国矮响亮的鼾声。谭小苦摸黑找到自己的铺,然后小心翼翼地爬上去躺下。 是夜无话,次日早晨,谭小苦被“丁丁当当”的声音吵醒,他爬起来走到外面,原来是两个枫木岭的人在修理风车。舒祥林见到他马上打招呼:“谭老板你看看,我们枫木岭的木匠手艺还行吧?” 其中一个木匠说:“稍等一会,马上就好了。” 两个木匠捣鼓了一阵然后宣布大功告成。舒祥林说:“谭老板你先试试,看看行还是不行。” 谭小苦试了一下,风车还算好用:“不错,手艺真的不错!” 舒祥林有几分得意地说:“梁山一百零八条好汉个个身怀绝技,我们枫木岭也有一百多条好汉,身怀绝技不敢说,但起码每一个人都有一技之长,哈哈。谭老板现在需要做什么,只管安排他们去做。” 谭小苦说:“把风车放到坑里去,安排人从早到晚对着墓室吹风,不要怕麻烦。” 舒祥林:“不麻烦,这么多人轮流来嘛。” “张老板有个事跟你说一下。” “你说。” “刘得银昨晚上回靖州去了,那个时候都睡了他怕打搅你没来得及告辞。” 舒祥林皱眉:“那么晚了他回去干啥?” “家里面有一条狗,出来这么久了怕饿死,他也是昨晚上听到狗叫才想起这个的。” 一个木匠说:“是的,昨晚上镇上的狗叫得特别凶。” 候洞猿说:“别提了,我们差点被当贼抓了,好在这地方的人胆儿小,光会在床上喊,不敢起来。” 这时有人报告说风车已经在墓坑里安放好了,要谭小苦下去现场指导。 谭小苦下到坑内,里面的味道比昨天淡了很多,但还是冲鼻子。他认真察看一番,指挥坑内的人把风车后面的两只脚埋进离表层五寸深的位置,让整架风车成“仰攻”之式,然后开始对着墓室不间断地鼓风。 就在风车放下墓坑的时候,罗国矮正在柴禾丛里拉屎。完事后他站起身发现罗建成在东张西望。 “罗建成你在干什么?” 罗建成回过头也看到了罗国矮:“我在寻你呢。” “不早不晚,这个时候寻我你是狗变的吗?”这是骂人的话,因为农村的狗爱好吃屎。罗国矮骂了人,自己也偷笑起来。 “矮哥,这个时候我没有心思跟你开玩笑,真的是有重要事情。” 待罗建成走近,罗国矮也认真起来:“什么事,你说吧。” “昨晚上刘得银回靖州去了。” 罗国矮吃了一惊:“他回靖州干什么?” “谭小苦说是家里的狗没人喂怕饿死。” 罗国矮愣了半天,发现罗建成还站在原地:“我知道了。” 哐当哐当,火车奔驰在不知名的村镇。邓老大头一次坐火车兴趣很大,趴在窗口看一晃而过的山水田土……看了大半天,终于累了,车在摇摆,那种铁轮撞击铁轨有节奏的声音好比催眠曲,他不知不觉就睡了……正做着梦,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推他,睁开眼睛,发现站在身前的是汤云生。 “汤营长——” 汤云生用手语示意邓老大:“跟你强调多次了,出门在外不能叫真名,防惹祸上身。” “哦,知道了……汤、汤老板不睡觉?” “睡了一阵子被尿憋醒了。” 邓老大打 了一个呵欠,头脑清醒了很多:“到哪里了?” “不知道,外面没有字,看不清到了哪里。” “明天什么时候到长沙?” “也不好说。我问过乘务员,他们说有时快,有时慢,反正难有定准。” 罗国矮、舒祥林一前一后爬上一面山坡。站在山坡上,可以眺望远处的村庄田野。 罗国矮找了一株枝叶茂密的松树坐到树下,舒祥林随后也坐在他的旁边。 两个枯坐良久,最先打破沉默的是罗国矮: “听说刘得银回了靖州?” “是的,昨晚半夜走的。” “你相信他真的是回去喂狗吗?” “绝对不是,不辞而别,总觉得有种怪怪的味道。” “很奇怪也没有,谭小苦说出的理由也还过得去。” “那是为什么?” “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广州那边会派人过来……” “你是说刘得银回去是和广州来的人接头?” “我只是猜测,但是也一样需要防备。” “怎样防备?” “这个事改天我会专门和你商量,今天我想了解一下那天杨云财是什么情况?” “我把他办了,没有明伤,用水闷死的。” “今天我约你来是商量一个事——” “你说。” “杨长寿是跟杨云财一起出门的,最后只有杨长寿一个人回家——” 舒祥林连忙解释:“这个事当时是考虑到了的,还有意安排了好多个证人,杨姓族长想找麻烦也是找不到他头上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认为事情过去这么多天,应该派杨云志回家去看看。” “这个事容易,反正这里不缺人手,我马上安排他回去就是。” “张老板既然派杨云志回去,何不要他把杨长寿也接过来,你说呢?”罗国矮说完眼睛看着舒祥林。 舒祥林莫名其妙地发愣,不明白罗国矮为什么要把杨长寿从水东乡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