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振乾说:“那是你跟他的事,如果你不肯接 就是我没有帮他把事情办好!” 蒋兴和悄悄地向舒振乾伸出大拇指。 钟秋生不安地四处看了看,见周围无人才把钱收下并迅速藏进衣袋里:“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二位跟我来。”说着在前面引路,还时不时去按囗袋里的大洋。 原来蒋兴和在出门前已经把钱封好了,每包十块。 十块大洋不轻不重,钟秋生由于穿着单簿,走起路来银元左右晃着砸在他的身上。不一会,他在一门前站立:“老太爷,客人到了!” 很快,出来一位面相清瘦、六十余岁的老者,蒋兴和知道这个人就是唐承绪,上前施礼:“多有打搅,絮罪絮罪!” “蒋老板客气,里面请,里面请。” 蒋兴和领着舒振乾入内,只见会客厅十分宽敞,里面的布置看上去很简单,但每一用具都很考究,内行人一眼能认出是名贵木材经能工巧匠精心制作而成。 分宾主坐定,家佣俸茶后立在一边,唐承绪这才开腔:“蒋老板真是太客气了,曾两度派人过来,碰巧我都不在家。本欲回访以谢不敬之罪,无奈杂事缠身,一直未能实施,失礼失礼!” “绪老客气,蒋某只是个小摊、小贩,算不上老板,在您老面前更加不敢称老板了。” “这年头有钱人都称小摊、小贩,蒋老板你这就露底了,哈哈!” “哈哈,初见之下,蒋某更觉得绪老不但平易近人,还风趣幽默,与您在一起真个是如沫春风!” “果然是见过世面的人,会说话!我是个直性人,说话不喜欢转弯抹角,不知蒋老板此来——” “蒋某没有别的事,仅仅只是拜访——所不同者,也不是无缘无故拜访。” “真新鲜,还有非无缘无故拜访,有意思,求赐教。” “是这样的,蒋某也是芦洪市街上的人,而绪老是芦洪市最德高望重的尊者,作为乡党,无论于情于理都该早来拜访,直到今天才来,已是非礼。” “你是芦洪市人?”唐承绪满腹孤疑。 “是的,住芦洪市街上,就是做竹器手艺的哪一片,有二十年多年了。”蒋兴和说。 “你在芦洪市街上二十多年了?”老先生认真打量蒋兴和。 “没错,我在芦洪市街上二十多年了。我的左邻姓王,右舍姓杏,对面街主人姓张,是个驼子,他跟做铝壶的定四爷要好。” “天啦,我在芦洪市街上有几个门面,也算是街上的人,竟然不知有你这个街坊!我实在太孤陋寡闻了!你认得定四爷?” “认得,他昨晚还拜访过我。” “我知道你是谁了!”唐承绪终于如梦初醒,笑吟吟地用手点着蒋兴和的额头,“你就是街上那个最神秘的人物张老板!” “我没有说假话吧?”蒋兴和松了口气。 “原来是你这个鬼啊,神首不见蛇尾,实在太神秘了,对你的猜测或传说多着呢,各种版本都有,连说你是神仙的都有。” “我知道,多数人把我当成水泊梁山的宋江。” “你自己也知道啊,为这事定四爷跟人打赌呢,因你总是不露面,他的对头仗着人数多判定四爷输了。定四爷我太了解他了,在我家做事几十年,最是个较真的人。也许正是较真,做出的铝器用具质量最好,几百里外的人都来买他的东西。与他打赌的三个人都相继去世了,就他八十五岁了,几次临死又活过来,人家说是不甘心才不肯死,非要向您问个明白。” “哈哈,定四爷昨晚也是这么说的。” 这时有个跟班模样的人走进来,像是有事情要向唐承绪汇报。 “你站着干什么?这里没你的事!”谈兴正浓的唐承绪目送跟班离开,回头又续着话题,“有意思,你是宋江,前些时候来我这里的两个人,一个年轻俊朗,一个粗黑,他们应是小李广花荣和黑旋风李逵;接着又来了二个人,一个矮小,一个很瘦,他们是——” 蒋兴和明白唐承绪说的是罗国矮和罗建成,便接过话茬:“一个是矮脚虎王英,一个是鼓上蚤时迁!” “哈哈……有趣有趣,说到时迁,你们可不是来偷东西,是送财喜来的哟!” “惭愧惭愧,不成敬意。”蒋兴和说。 “有个事我很好奇,二十多年前蒋老板为何想到要在芦洪市街上买房子呢?” “我们老板不光是在这里买了,在全国各地都——”一直想引起唐承绪注意的舒振乾以为找到了机会,尚未说完马上被蒋兴和用眼神制止了。 “嗬,还有这一位,他应该是神人太保戴宗了!怎么称呼?” “叫他小舒好了。”蒋兴和这次没让舒振乾说话。 “刚才说你们老板不光在这里买了,在全国各地都有……有什么呢?说,没事!”唐承绪鼓励道。 “老太爷叫你说就说嘛!” “我们老板在全国各地有很多这样的房子,三、五年回去住一次,说这样最能感受到时间的流逝。”舒振乾鼓起勇气把要说的话说完。 “嗬,这到是个很新鲜的事,老朽还是头一次听说——只有一点不解,为何是买屋,不是租住呢?” “租,是住别人的房屋,买,是自己的家。我要的就是回家的感觉。” “嗯……”唐承绪沉思良久,抬眼望着蒋兴和,“我懂了。有点相见恨晚啦,若是早二十年我也会照你说的做。蒋老板,你是我所认识的人当中最有特点、最有层次的人物。哎呀,每过三、五年回一次家,那感觉真的一定很特别……”唐承绪面露神往状。 “是的,那真是一种在岁月中冲浪的感觉!能够实实在在体验时间在流逝,所到之处,那是三年一小变,五年一大变,十年换了人间……人生没有多少个十年啊!这种体验在提醒你尽快认清自己,认清世界,尽快做自己该做的事。 比如是虫子,你就多吃几片好菜叶;比如是青蛙,你就多捉几头肥虫;比如是老虎,要多吃几个人。如此便是成功!像唐司令这样名声与青史共存,与日月同辉,与天地齐寿的将星,那是要几百年才能出一个的! 这样的人物不是每个地方都有,是唐姓家族积百代阴德,是芦洪市这片热土聚千山灵气才养育而成的!” “你这张嘴,老朽算是服了你了!不过有一点还是认同——我们唐家祖上确是积了阴德。” “一个地方,只出一个就不得了了,你们唐家是一门双杰,在华厦之内,提起唐生智、唐生明,谁个不知?” “过奖了,过奖了!”唐承绪口头上谦虚,但心里却很受用。 此时此刻,对蒋兴和来说,他发挥到了极致,赞扬唐家一门双杰算是第一个高潮。一般经验丰富的说客都能做到这一点,但往往到了这个时候最容易冷场并很快陷入僵局。但蒋兴和不是一个寻常说客,几十年的走南闯北让他练就了各种非凡本事。 在这个话题结束前夕,他通过观察客厅的摆设已经有了第二个话题。因此,当头一个话题未冷之前,他扫视靠墙的陈列柜说:“绪老不吝赞词,煲奖晚辈是个有层次的人,其实绪老才是真正有品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