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白什么了？” 　　 “在广州的时候阿强说谭小苦天天看报纸，还对唐生智的新闻特别感兴趣……如果我没说错，谭小苦昨天去了枧塘村唐生智的老家——对吗，矮哥？” 　　 “你这个屁放得还算傍了大腿。” 　　 “嘿嘿，矮哥的脑子真是转得快，阿军说谭小苦对唐生智感兴趣你马上想到他会走东安这条路线……” 　　 “你不是很傻嘛，脑子还能转一点点弯。谭小苦不是过去的谭小苦了，他现在是有钱人，有了钱想到的头一桩事是如何保护自己，就算阿军没有提醒，我也知道他会来东安和唐生智拉关系。 　　 “矮哥真是心细如发，换了我不会想这么多。” 　　 “谭小苦现在跟唐生智建立关系还有一个非常有利的因素——打出陈济堂的招牌，这样一来，唐生智肯定高看他。” 　　 “他在广州通过焦四跟陈济棠搭上了关系，回家的路上又跟唐生智扯上，谭小苦真的不简单。” 　　 “别人都不简单，只有你才是一根筋。” 　　 “矮哥，谭小苦已经去过枧塘村了，我们走这么远的路去那里有什么用呢？” 　　 “肯定是有用才去，就算是没有一点用，去那样的风水宝地沾沾旺气也是好事。” 　　 “这个很实在，我的运气一直不好，是该去沾沾旺气了！”罗建成于是来了精神。 　　 两人在傍晚时分抵达大枧塘村，正愁没地方过夜，在唐家大院不远处竟然有一家小客栈。 　　 客栈老板是位见过世面的中年人，竟然还能说一口官话，这在远离县城的乡下是少有的。 　　 老板很健谈，他听罗国矮开口说了一句话就说：“两位客官，听你们的口音是都梁那边的吧？” 　　 罗国矮说：“是的，老板好眼力！” 　　 “抬举了，我这里常有都梁过来的客人，他们说话和你一样的口音。” 　　 “他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罗国矮动了打听的念头。 　　 “什么样的人都有，以读书人居多，都是想谋一官半职的。也有一些专们来看司令家的宅地和祖坟风水的。二位莫非也是来看风水的？” 　　 “有这个原因在里头，这样的风水宝地，过来沾点旺气也是好事。不过——除了这一点，我们还有其他的事……”罗国矮语速低缓，尽量把话说得灵活些，借此套出对方更多的话来。 　　 “你们有什么事？” 　　 前天晚上你这里来了两位客人是吧？ 　　 “我这里每天晚上都有客人。” 　　 “这两位客人一个都梁口音，还有一个是外乡人。” 　　 “这个……我没注意这两个人……”老板变得小心起来。 　　 “如此说来，这两个人一定是住在贵店了。” 　　 “客官为何要打听这两个人？”老板警惕起来。 　　 罗国矮认真道：“真人面前不说假，实不相瞒，这两个人是从广州那边过来的。” 　　 老板：“来者就是客，我们开店从不问客人来自何处。” 　　 “此话不假，只是我觉得老板和其他的店家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这大枧塘村既非集镇，也不是码头，按常情应该不会有多少客人住店，老板之所以能经营下去，跟唐司令肯定是有一定关系的。我这话说得没错吗？” 　　 老板：“没错，司令是我堂兄，没出五福的。” 　　 罗国矮：“这就对了嘛，所以你跟别的店家不一样，来者虽是客，也该问来路！” 　　 老板：“你是说从广州来的客人跟司令有什么关联？” 　　 “对。他们是奉了主子之命特来拜访唐司令。” 　　 “他们的主子是谁？” 　　 “广东的陈济棠。” 　　 “大老远的过来，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罗国矮想要进一步打听，这时外面有人在叫，老板转自出去了。罗国矮向罗建成使了个眼色，罗建成会意，也悄悄跟在老板的屁股后面。 　　 不一会，罗建成回来，罗国矮问道：“是什么人叫他？” 　　 罗建成：“是唐司令的家人。” 　　 罗国矮：“唐司令家人找他有什么事？” 　　 罗建成：“问他前天从广州来的客人给了老太爷多少礼金。” 　　 “我要的就是这个！”罗国矮脸上露出笑容，“你去把老板叫来，告诉他房里的蚊子太多了。” 　　 罗建成去了没多久又回来了：“矮哥，老板不肯过来，说床底下有艾香。” 　　 罗国矮骂道：“笨蛋，告诉他别说是床底下，连放尿桶的角落都找了，没见有什么艾香！” 　　 罗建成走后，罗国矮赶紧把床底下的艾香藏起来。 　　 很快，老板被罗建成叫了过来，他手里拿着艾香，但还是在床底下寻了一遍：“真是奇怪，明明每间房里都备了艾香，偏偏这里没有。” 　　 “可能是有人贪小便宜拿走了，这年头什么样的人都有。” 　　 “可能是吧。这种人真没出息。” 　　 “老板，我们的话还没说完呢，有些事我要问你。” 　　 “客官，你要问什么，我真的不知道，失陪了，我有事要去忙。” 　　 罗国矮见老板真要走，从口袋里拿出五个大洋塞过去：“一点小心意，请笑纳。” 　　 “你这是——”老板拿着两个大洋有点不知所措。 　　 “你放心，我只是问一问，绝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老板不时瞅一眼手中发亮的银元，心开始松动：“能不能告诉我，你跟前天晚上在这里住店的两个是什么关系？” 　　 “我也是从广州过来的，那两个人是我的同伴，他们是奉了陈司令之命上门拜会唐司令。” 　　 “这个我知道，唐司令不在东安，你的同伴去拜会了他的家人。” 　　 “没错，是这样的。陈司令也考虑到唐司令有可能不在家，遇到这种情况拜会唐司令的家人也算是不虚此行。” 　　 “你同伴去过唐家了，这种事是假不了的，你还要打听什么呢？” 　　 罗国矮：“老板此话差矣，若是这么简单，陈司令也不会派我来，是不是？不瞒你说，陈司令派人过来拜访老朋友，是不可能空着手进人家门的。” 　　 “那当然，拜访普通朋友都要备礼，何况是进总司令的家门。” 　　 “所以，我想打听一下，我的同伴具体给了唐家多少礼金。” 　　 “这个……你们应该更清楚，为何问我？真个是怪事了！” 　　 “陈司令拿了多少我当然清楚，只是‘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我的同伴具体给了唐家多少就不清楚了……” 　　 老板眨巴着狡诘的眼睛，一下子明白了一切，他把两块大洋还给罗国矮：“这个事我真的不知道，无功不受禄，钱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罗国矮见老板要走，跨前几步将他拦住，随之褪下左手中指处的金戒指并同两个大洋一起塞过去。 　　 老板一愣，反应过来后他把戒指放进嘴里一咬，确认是真货这才对罗国矮说：“你可别害我！” 　　 罗国矮：“我若害你也等于害我自己。” 　　 “就算你不害人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没问题，你说。” 　　 “替我保密。” 　　 “放心好了，我离开这里恐怕这辈子不会再来大枧塘村了。” 　　 老板看了一眼罗建成，欲言又止。 　　 罗国矮会意：“建成，你去外面看看风景，我和老板说点事。” 　　 老板目送罗建成出了门，这才对谭小苦说：“你找我算是找对人了，这个事换了谁都不知道内情。” 　　 “所以我才找你嘛。” 　　 房间里突然变得异常宁静，很久，老板才打破沉默说：“你们陈司令给唐老太爷准备了一千大洋，是吧？” 　　 “是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那两个同伴在房里商量送多少的时候，恰好我路过他们的窗前……” 　　 “一千大洋他们都给了老太爷吗？” 　　 “如果是这样简单的话，你就没必要向我打听了，实际情况远比想象的复杂。” 　　 “怎么个复杂？” 　　 “外人是不可能晓得的，我们内部人才知道内情，复杂的根源出在管家和帐房先生这两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