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月色皎洁,月光撒在坟头和三叔身上,像披了银色的缎带,白亮白亮的。 不知从哪里吹来一股寒意彻骨的冷风,我不由打了个寒颤,于此同时,正在扣嗓子眼儿的三叔“呕”的一声,从嘴里喷出了一滩污秽。 虽然我们和三叔间隔着二十几米远,但令人窒息的恶臭还是瞬间飘了过来。 在三叔又呕出一些污秽后,他开始跪在地上,迫不及待的徒手在坟头刨土,很快在坟头上挖出了个坑,就在我诧异他为什么要挖时,三叔却把头扎了进去,半撅着身子一动不动犹如雕塑,像极了一个鸵鸟。 十分诡异! 我惊疑的问大眼三叔在做什么。大眼说三叔是在吸阴气,因为新坟阴气最重。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块手绢般大小的红布,交给我一块说:“红布可以辟邪,如果感觉不妙可以用来防身。” 大眼让我留在原地别动,自己猫着腰点着脚尖摸了过去。让我留在原地我自然是求之不得,鬼事无偿能躲就躲,要不是当事人是我三叔,打死我也不会半夜来坟地。 虽然我藏在原地没动,可还是为大眼捏了一把汗,大眼终于走到了三叔身边,他先是伸手拍了下三叔的后背,见三叔没有反应,他又伸着脖子看向三叔吐出的秽物, 然后立刻露出嫌恶的表情。 我心中不禁好奇,三叔晚上到底吃了什么东西,吐出来会变得如此难闻。莫非鬼上身的人胃会变成“发酵池”? 这可从没听说过。 大眼又围着三叔转了一圈,然后将红布裹在了三叔的裤腰带上,开始尝试将三叔从坑里拉出来。 从大眼崩直的双腿,拉直的手臂,和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可以判断大眼已经尽了全力,可三叔的头像是长在了土坑里,只是身子摇摆,头却拔不出来!就像是坟堆里面有什么东西拽住了他的头一样。 我看的是心惊肉跳,即想上去帮忙,可又不敢。 大眼松开手喘息,片刻之后,他从腰间的方步口袋里,掏出一个铃铛。 叮咛铛铛…… 清脆密集的铃声在空旷的夜色下穿透力极强,悠远绵长,忽然我觉得头有点晕,而且心里也莫名的烦躁。下意识的摸了下头,手上湿涔涔的都是汗。 我隐约觉得不对劲,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我并没有感到热啊。莫非是虚汗?可为什么身上没有? 刚想挪下脚步,突然感觉背后一阵诡异的阴寒,像是靠着块大冰砖一样! 身后有东西! 我顿时头皮一阵发麻,手脚冰凉,低头一看,在自己屁股后面看到了一双红色的高跟鞋! 我张嘴想喊大眼,可嗓子里像堵了棉花,怎么也叫不出声来,想站起来逃跑,却使不出半点力气。 那情景像极了梦魇中,自己想动不能动想喊又喊不出声,可意识却又非常的清醒。 此时三叔硬撅撅的身子已经如面条一样趴在了坟堆上,大眼停下摇铃,将三叔仰面翻过来,用手在他脸上和胸口摸索着什么。 我是多想让大眼能看我一眼,可是他却连头都没抬一下。 脖子上传来毛茸茸的冰凉,接着从我的头顶慢慢垂下了漆黑瀑布般的长发,遮住了我的视线。 可我依然动惮不得,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只有自己的眼睛。 咯吧,咯吱…… 耳边传来响起了骨头和关节碎裂的声音,一颗倒垂着的头,在我眼前一点一点显现。 我甚至能想象得出身后的恶鬼,身子极其诡异弯成了拱门的形状,然后将头伸到了我的面前。 满头黢黑的长发笔直的垂到了地上,虽然她五官没想象中的那般狰狞,但白中透青的脸却僵直的没有任何表情。 什么是僵直? 就好像是被冻的梆硬的肉,上面还有霜雪,让人看着别扭,怎么瞧都不对劲儿。 看着这张冰冷可怖的脸,我没有恐惧只有绝望。我只是来打酱油的,明明是三叔撞邪被女鬼缠上了,为什么女鬼会缠上我? 忽然,我发现了一个问题,眼前的女鬼不是三叔嫖的那位。 既然不是三叔嫖的那个,眼前的女鬼是从那里来的?莫非当时三叔说脏话引来两个? 可今晚吃饭的时候,大眼说我很正常啊。 突然,我听到了大眼的叫声:“安子,安子……” 大眼的叫声,似乎一下给了无穷的力量,束缚在我身上的枷锁瞬间被我的求生欲冲破。 我能动了! 哎呀,妈呀…… 我惊叫一声,从女鬼身下爬了出来,回头一看,看到那女鬼的身子果然反科学的弯成了一个拱门,她的头扭向我,一双眼睛似乎充满了哀怨。 消失的恐惧重新涌上心头,我心里拔凉,连滚带爬的向大眼冲去。大眼站在坟头伸着脖子看我,问:“怎么了?” “鬼,有女鬼!” 一口气跑到大眼身后躲起来, 我指着刚才藏身的地方,说:“看,看,女鬼!在哪里!” 此时,皎洁的月色下,那女鬼已经站直了身子,穿一身鲜艳似血的红衣服,比墨还黑的头发,一直垂到胸前,正直愣愣的看着我们。 “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大眼疑惑不解。 我肉眼凡胎都能看见,大眼可是行家,他会看不见? 这怎么可能?! 不知从何处吹来一股阴风,坟头上的招魂幡哗啦啦直响,不禁让人毛骨悚然。我心中只有一个疑问:大眼为什么看不见? 大眼挪步挡在了我面前,用手拍拍我的脸,他肉呼呼的手让我感觉到了活人的体温。 “你身上好凉啊!”大眼一脸吃惊,又问:“你那里不舒服?” 我也说不上来那里不舒服,只觉得浑身不得劲,偏头看向他身后的女鬼,那地方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我惊惧的四下张望,目光所及全是随风翻滚麦浪,沙沙作响。 女鬼消失了,彻彻底底的不见了! 难道是我刚才出现了幻觉?大眼的叫声把我从幻觉中叫醒了? 不会,一定是真实的,因为我躲到大眼身后时还看见了那女鬼! “大眼,我刚才确实见到女鬼了,红衣服,长头发,脸白青白青的,还,还穿着红色的高跟鞋。”我信誓旦旦的说。 大眼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又咧开嘴笑着说:“别大惊小怪的,不就是个鬼么,又不是没见过。安子,你这心里素质有待提高啊。” 我心说,去你妈的,这和心里素质有啥关系。 “你刚才没见那女鬼,不知道有多可怕。” “我怎么会没见,不就是红衣服,长头发,脸白青白青的,还穿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么。” 这话听着耳熟,一想才知道大眼把我的话又原封不动的重复了一遍,我问:“那你为什么刚才说没看见?” 大眼笑着拍拍我的肩膀,故作神秘的说:“有些鬼看见了也不能立刻说出来,不然容易招灾。荒郊野外孤魂野鬼多,在摸不清对方底细的情况下不能乱说话,你以后出门见到脏东西,也千万别乱说话,否则容易让他们跟上你。不过你也别担心,刚才那女鬼只是游荡在阳间的孤魂,既然走了就没事了。” 孤魂野鬼?没事了? 这话大眼好像对我说过好几次,可每次“没事之后”我依然撞邪。 我看向躺在坟头的三叔,他满头满脸的土,牙关紧闭,嘴唇直哆嗦。我问大眼三叔的情况,大眼把手中的红布揣进三叔的怀里,说缠着三叔的女鬼想吸新坟里的阴气,鬼的阴气越重,越厉害,她不想被送回去。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他已经把女鬼的阴魂裹在红布里。 一听红布,我才想起自己手里也攥着一块红布,刚才女鬼并没有动我,是不是因为红布的原因? 大眼从花圈上折了一段高粱杆,挑着三叔吐出的秽物,说:“安子,你看看,你三叔晚上吃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