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灵快人快语道:“自然是好奇的,不过姐姐说要等你自己想说了再说。” 音戈看着龙樱,心中甚是感动,她现在都快想不起来当初独自闯荡江湖的日子究竟是多么无趣,才会鬼使神差地跟路边一个陌生的小姑娘搭话?原本是自己想逗她取乐,却不想意外地被她改变了一生…… 想到此处,音戈顿时觉得释然,在她们面前好像没什么好遮掩的,索性掏出怀里的圣旨放在桌上:“喏!姐姐我好歹是差点就做皇后的人,有什么不可说的?” 三人虽心中早有准备,但亲眼看见她拿回一张圣旨来还是大吃一惊! 待看完圣旨最后楚天的落款,龙樱心中也大为感动,没想到素来风流倜傥的六王爷竟是个如此深情的人,但她知道签名和皇帝宝印相比始终是不一样的,只得叹了口气说:“所以,你还是拒绝他了。” 音戈放下筷子笑到:“不然呢?” 就连一向冷淡的乐澜也觉得惋惜地摇摇头:“单说这份信任与赤诚,灵儿家那位明月公子也差他几分。” 龙灵佯怒地瞪了她一眼:“胡说!我们现在可好了!” 乐澜耸耸肩不予置评,龙灵凑到音戈身旁一脸肯定地说:“我信你一直将楚天视为朋友,但我不信你看到这张圣旨没有丝毫的动容!” 音戈坦然以对:“是,今晚在宫里,我迟疑了两次。” 龙樱了然于心:“你跟他说想找一个疼你、爱你、照顾你的人过一辈子了?” 音戈点头笑到:“他说他可以效仿东漠国取消嫔妃制、只和我过一辈子,所以我迟疑了。” 龙樱明白,她们常打趣乐澜这个冷若冰霜、杀人如麻的人最是嘴硬心软,是以她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从来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音戈却正好相反,在魔谷那个弱肉强食的环境下长大,又年纪轻轻便经历了家破人亡,独自闯荡江湖、忍受过无数的唾骂,她纵然面上再笑得灿烂、心中也是坚若顽石的,偶尔生出一些迟疑,也会被她以最快的速度掐死在萌芽状态…… 龙灵颇有些心疼地看着她:“你这又是何必呢?苦守了这么多年才等来个合心意的,错过了他,你又准备再花多长时间等下一个人呢?” 音戈无所谓地笑到:“老实说,姐姐我的追求者遍布天下,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何来苦守一说?” “那能一样吗?”龙灵有些气急,这天底下垂涎音戈美色的男人是不少,但皆因她生得妩媚方才以浪荡之色看她,又有谁是真心待她的? 音戈拍拍她的手说:“姐姐我这辈子好不容易才逃出囚笼,万不可能再将自己送进另一个囚笼。放心吧,姐姐可是差点做皇后的人,不会妄自菲薄、随便找个人对付的,缘分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若是真遇不到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龙灵不知道再说什么安慰她,只好看向自家姐姐。 龙樱相信她活得通透,便不再相劝,笑着说:“其实你大可随性而为、不必有所顾忌,万事有我。” 音戈总搞不清为何她明明比自己小上许多,说出来的话却总是让人很安心,便笑到:“我唯一的顾忌便是你们仨!有道是长姐如母,我年纪已经这么大了,嫁不嫁人无所谓,只想着早日将你们三人送出嫁!” 乐澜瞥了她一眼:“别带上我。” “嘿!我们钱掌柜哪里不好了?”音戈挑眉:“要才有才、要钱有钱、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 乐澜一边喝酒一边更正道:“花言巧语、举止轻浮、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龙灵忍不住笑到:“阿澜,你是找男人,不是找驴!” 乐澜不以为意地放出致命一击:“他打不过我。” 音戈伸手扯了扯她白皙的脸蛋:“你莫非是个虐待狂不成?” 乐澜不喜地拍掉她的爪子,龙樱噗嗤一声笑到:“看来以后得给阿澜办个比武招亲才行!” 音戈轻哼一声:“你们要敢办,钱榛就敢第一个死在台上。” 知道她不是在危言耸听,龙樱和龙灵都忍不住失笑,这钱榛在追求乐澜这件事情上当真算得上“天下第一痴人”了。 龙灵又重新将话题带了回来,问音戈:“楚家三兄弟如今也算是半个龙岳山庄的人,咱们与他们的来往只会越来越多,你以后打算如何面对楚天?” 音戈明亮的眼神隐隐变得有些黯然,沉默了一瞬方才叹了口气说:“聚仙楼有钱榛就够了,待对门赌场开业,上京城自有乐澜坐镇,我千金堂的产业遍布天下,何处去不了?” 龙樱诧异地看着她:“你是不打算再见楚天了?” 音戈诚然一笑:“姐姐我虽然心肠硬,但也还是有心的,要我在这上京城中看着自己亲手放弃的荣华富贵落入她人之手……庄主不会这么狠心吧?” 龙樱失笑,她明白了:这世间哪有音戈放不下的荣华富贵?终究还是被那个突然表白的男子扰乱了心罢了…… 龙灵遗憾地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若他没做皇帝该多好?” 音戈无所谓地笑了笑说:“这就是命,不是谁都像你的明月公子那么好运,有一个能担重任的哥哥。” 龙灵奇道:“仁亲王如此得民心,为何不当皇帝?” 音戈倒是看得开:“仁亲王以一己之力护了他们这么多年,若还要将他推向皇帝的位置,他们兄弟二人也委实不是人了些。” 龙樱点点头说:“楚越这些年心狠手辣惯了、少了怜悯之心,也不适合当皇帝。” 龙灵恍然大悟,三叔虽说他们是抽签决定的谁当皇帝,但恐怕楚然和楚越都是心里有数的,抽签么,只需稍稍动动手脚便可:“唉,音戈说得没错,楚天当真是朵白莲花,只是可惜了你们俩的这段缘分!” 音戈笑了笑:“没什么可惜的,他年纪还小,以后总会遇到更合适的。” 龙灵又去柜台娶了两坛酒,一脚踩在凳子上,边撸袖子边说:“罢了罢了,有道是‘酒后高歌且放狂,门前闲事莫思量’!喝酒喝酒!” 两日后,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万凰山庄虽是江湖门派,因为平傀儡之乱有功也获得了大量的赏赐;皇上虽未下明旨但亲自嘱咐了户部尚书,以后宫内的一应采购、只要是千金堂涉及的产业,便全以它为主。 众人看着那满院子的赏赐,龙樱诧异道:“皇上真那么说?” 此次是钱榛入宫领的赏,他点头道:“没错。皇上亲口告诉我的,他原想扶持千金堂做皇商,但考虑到咱们万凰山庄毕竟不是靠商业立足的经商世家,做得太过了咱们怕庄主您不乐意。” 龙樱点点头说:“这样便够了,咱们毕竟是江湖门派,若想保持经久不衰便不能与皇室交往得太过紧密。” “庄主说得没错。”音戈揉了揉眉心,指着一块巨大的匾额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看着那块刻着‘天下第一楼’五个金色大字的雕花匾额,钱榛扯了扯嘴角说:“这是皇上特意御赐给聚仙楼的。” 音戈看着那块匾额不由得头大,‘天下第一楼’五个字是挺潇洒大气的,但在周围那繁复雕花的簇拥之下却透露着一股子风尘气,便是像她这样一向喜欢华丽花哨的东西的人,也不由得对楚天的审美保持怀疑。 看见音戈那毫不掩饰的嫌弃眼神,钱榛知道这块匾不可能替换掉‘聚仙楼’的牌匾了,但皇上御赐的也不能不挂,便问龙樱:“依庄主看,这块匾挂在哪里比较好?” 龙樱叹了口气,想了想说:“挂在酒楼大堂吧,毕竟是御赐的东西。” 钱榛应下,连忙吩咐人将匾额拿走了。 这时,一个下人走了进来:“庄主,仁亲王和礼亲王来了。” “嗯?”龙樱心下诧异,登基大典刚结束,他们俩不在宫里待在怎么反倒来这儿了?随即说:“请他们来北院吧。” “是,庄主。” 下人退了出去,音戈也伸了个懒腰说:“我去对面赌坊瞧瞧乐澜,你先忙。” 看她有心避开,龙樱也不好强留,待她离开后便转身去了前厅,刚走到门口便看到花千邪正坐在上首,下人在给他上茶,龙樱走进去问到:“你不是在校场看小墨练功?怎么来这儿了?” 花千邪牵她坐下:“自然是听说有外人要见你。” 龙樱笑了笑:“如今算起来他们二人也是我表哥,魔尊大人莫不是连这也不放心?” 花千邪揉了揉她的额发:“阿樱就是太单纯了,你当他为何不愿意当皇帝?” 龙樱失笑:“你该不会觉得是因为我吧?” 花千邪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我太了解尉天了,他对你的执念太深。” 龙樱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是楚然。” 那又如何?花千邪傲慢地往椅子里一靠,阿樱每次见他都没好事,他必须在她身边守着才安心。 很快下人带着楚然和楚越来了北院前厅,见到花千邪也在,他们二人稍稍有些惊讶,随即郑重地拱手道:“龙庄主,花公子。” 龙樱稍显诧异:“几日不见,二位王爷怎地如此生分了?快快请坐吧!” 楚然道:“我们兄弟二人是特意来向你和龙岳山庄请罪的。” 龙樱不解:“你们何罪之有?” 楚然说:“无论如何楚江临也是我们兄弟三人的父亲,母后和龙老庄主接连被他害死,我们……心中有愧、万死不辞。” 楚越点头道:“那日得知龙老庄主在皇陵遇害,我们兄弟三人悲痛万分,只恨自己无能,当初没能保护好母后,如今又让龙老庄主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遇害,我们兄弟实在是无颜面对龙庄主及龙岳山庄众人。” 龙樱原以为他们是来感谢万凰山庄上下曾给与的帮助,却不料他们是为请罪而来。不过无论是否有转世,爷爷遇害总归是她的一块儿心病,这几日聚仙楼上上下下怕她伤心、没有一个人敢提及此事,如今被他们提起,爷爷临死前的狼狈痛苦的模样再一次涌入眼前,龙樱心中不由得一痛、竟像是有些喘不上气来…… 果然一见尉天准没好事!花千邪心下嗤到。见龙樱面上渐渐涌出悲痛的神色,连忙握住了她微微发抖的手,对堂下站着的二人微怒道:“二位若没有旁的事,便请回吧。” 楚然见她反应如此之大也是一惊:“她这是……” 花千邪另一只手抵上她的后背,缓缓输送灵力为她缓解不适,冷眼看着他们:“阿樱与老庄主的感情之深是你们难以想象的,这几日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敢提及此事,二位好能耐,一来便揭人伤疤。” 楚然闻言,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楚越虽知不妥,但还是忍不住说:“人死不能复生,总归是要面对的。” “哦?”花千邪看着他:“那不知先皇后去世,王爷花了多久才肯面对?” 楚越哑然。 龙樱平复了心绪,摆摆手道:“王爷说得没错,纵使大家都闭口不提,爷爷始终是走了。” 楚然和楚越看着她眼中的黯然,心中五味杂陈:“抱歉。” 龙樱苦笑着摇摇头:“该报的仇我已经报了,又何须你们来道歉呢?此事与你们无关,无论是我还是龙岳山庄都没有怪罪你们的道理,不过有一事还是得跟你们商议一下。” 楚然点点头:“何事?” 龙樱想了想说:“清雪姑姑的遗体如今安置在京郊别院,爷爷临终前希望我将她接回龙岳山庄安葬,你们觉得如何?” 他们兄弟二人相视着点点头,楚然说:“母后生前也是想回家的,只是当时我们不知道她说的家不是侯府而是龙岳山庄。” 楚越也说:“落叶归根,也算是了却母后生前所愿了。” 见他们同意,龙樱便也放心了:“既然如此,我们休整两日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