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离开
沈阶两眼发红,摇头否认:“我只是想好好保护你,疼爱你,让你不用再受苦,我不明白我错在哪了?难道你觉得,嫁给一个穷书生,每天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辛辛苦苦精打细算大半辈子,到死连块坟墓都买不起的日子,就值得你心生感激了?” “但那至少是我的选择,我若觉得不好,我可以努力去改变。而你所谓的保护,意味着要我在笼子里待一辈子。” 顾简心绪起伏,眼眶发热,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神情落寞,“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我在恐惧什么......” “这段时日,你的出现,你所为我做的一切让我觉得,我过去所有的努力都像一个笑话。不管我怎么拼命,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将其抹灭,你叫我怎么能不恐惧心慌,叫我怎么能不难过?” 顾简也曾告诉过自己,别挣扎了,就算是一场梦,也等它醒来自己破灭吧。 可她做不到。她那么奋力地拼搏,从来不是为了遇见他,做他背后一个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女人。 沈阶尝试慢慢靠近她,柔声道:“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你要相信我。” 顾简警惕地看着他,道:“可你有这个能力,而人都是会变的。你不理解我,是因为你有能力应对所有的改变,但我没有。我没有能力承受你的改变,哪怕只有一点点。” “你总要我相信你会疼爱我一辈子,永不变心,那和叫我去赌博有何异?” “王爷有见过赌坊里的赌鬼,赌到最后是什么下场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残废瘫痪,沦落街头。那就是我的下场。” 沈阶神情凝重,困惑到了极点。 他爱了顾简这么多年,待她如珍似宝,成日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在她心里,全都成了一场噩梦。 他就是强行将她掳走的恶霸,十恶不赦,活该被碎尸万段。 “你不觉得你把你以前受到的伤害转移到我身上来,对我来说太不公平了吗?” 沈阶知道她性子敏感又多疑,一直都耐心地倾尽所有去爱她,可换来的却是她无穷无尽的猜疑。 “好。”顾简马上点头,朗声道:“那我就告诉你另外一个我一定要离开的理由。我不想做你见不得光的妾侍,和你在一起,我永远无法光明正大的去做我想做的事,我真的受够了这种出个门都要偷偷摸摸的日子。我每天都活得生不如死,如果你真的爱我,就应该放过我。” 沈阶握住她的肩膀,温柔中带了点哀求:“阿简,我也不希望你被迫过这种日子。我发誓,我一定努力让你成为王妃,把你风风光光地娶进王府,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顾简把他的手从她的肩膀上拿开,平静而坚决地说:“男人的海誓山盟,我从前在母亲那里已经听得够多了,现在,我不想再听你讲了。” 沈阶听着她的话,身形一僵,忽觉浑身发冷,犹如身处寒冬腊月。 他们两个人,难道注定只能走到这一步? 顾简悄悄将指甲掐进掌心,强忍着心脏的闷痛,静静凝视他片刻,见他不再言语,提步从他身边走过,往客栈外走去。 瑞珠随即跟在顾简后头。 “王爷。” 顾简走到一半,被护卫头儿拦住了去路。 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身后之人的判决。 她今日是死是活,全在他一句话之中了。 沈阶疲惫地闭了闭眼,仰头望着半空,两眼空洞,眼角悄无声息地落下一行清泪。 “让她走!”他再也不想见到这个女人了...... 他的声音十分沙哑,狠厉中似乎带了一丝哽咽。顾简微微蹙眉,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犹豫了片刻,拉着瑞珠继续往外走去。 苏良玉在客栈外面等她。 顾简挤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走上前抱了抱她,愧疚地说:“师傅给我的户籍,被他毁了。” 苏良玉说:“不要紧,你现在自由了,你想去哪?让老陈送你一程吧。” 王府的护卫将马车交还给了车夫老陈,老陈牵着马绳,背对着夕阳望着互相道别的师徒二人。 顾简心里有了一个主意,但没有说出口,后退半步郑重地向苏良玉施了一礼,道了别,然后带着瑞珠登上了马车。 除了瑞珠,没有人看见她悄悄红了眼眶。 ...... 乾清宫书房内。 李太后正在陪小皇帝作画,老宫女端着一盘糕点挑帘走了进来,朝李太后递了一个眼神,李太后便搁下笔,对小皇帝说:“祐儿先吃些糕点,休息一会儿再接着画吧。” 沈元祐闻到香味,抬起头看见那一碟桂花糕,应了声好,兴冲冲地跳下龙椅到茶几旁去享用。 李太后卷下袖子领着老宫女到了书房外。 “什么事?” 老宫女凑到李太后耳边小声说:“有探子来报,摄政王府里的那位姑娘跑了。” 李太后神色一凛,“当真?” “千真万确。”老宫女说,“今天下午刚跑的,听说摄政王生了好大的气,派了不少暗卫在京城里四处搜查,最后在郊外的一间客栈里把人找到了。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给放走了。” 李太后满腹狐疑。难道是因为王爷前阵子受了几个通房的事?那顾氏的性子瞧着还挺刚烈的。 她压低声音,问:“王爷府里那几位通房,可开过脸了?” 老宫女说:“这倒是不清楚,不过既然都收进屋了,开脸那是早晚的事。” 李太后挑了挑眉,嗤笑一声。 如若真是因为此,那顾氏还挺有骨气,可惜不太聪明。 男人嘛,哪有不喜新厌旧的?要想让一个男人对自己一心一意,光靠一张年轻漂亮的脸蛋可远远不够。 ...... 顾简这一走,摄政王府内的气氛阴沉到了极点。 张嬷嬷听到消息,立即赶过去把鹤鸣堂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一遍。发现屋里值钱的东西,竟然一件也没少。 凝秀跟着张嬷嬷察看了夫人的妆匣,难过地说:“夫人今早起来自己梳的头发,戴的都是之前从顾府带过来的发钗,因为夫人平日就不爱戴首饰,所以奴婢们也没有在意,现在想来,原来是早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