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深深落入萧琅眼中。 他一直觉得戚飞燕身上有着不属于他的东西,离他很远,以前想不明白是什么,此刻他懂了。 那是一种铮铮向荣的生命力,像太阳一样,耀眼夺目。 可他更习惯蜷于黑暗中,挣扎而活。 老天爷给每个人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有人天生属于阳光,有人天生适合黑暗。 可这一刻,他特别想把戚飞燕从天际拽回来,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陪他在夜色中沉沦、坠落…… “马不错啊。” 昭阳公主骑着一匹枣红马,看着戚飞燕胯下通体雪白的白马,满目欣赏,“这凌厉的速度,和战马有的一拼。” “厉害吧?”戚飞燕摸了摸马头,骄傲又得意,“哥哥送我的。” “瞧给你嘚瑟的。” 昭阳见戚飞燕那小样儿,忍不住抡起马球杆在马屁股上敲了下,马儿撂蹄子就跑,戚飞燕边跑边冲对方队员叫嚣,“再赢一局,你们就输了。” 纪家军们气的鼻腔喷气,纪家几个儿郎都受不住戚飞燕的嚣张气焰,纷纷上了场。 纪刚也手痒得不行,对萧琅请示道:“殿下,我也想……” “去吧。”萧琅道:“别手软,挫挫她的锐气。” “遵命!” 纪家几个公子哥都是马球场上的常客,不然纪将军也不会专门给儿子们辟了块马场专供他们打球玩乐。 在战场上不敌戚家军也就罢了,球场上可不能输! 纪园今日分外热闹,全盛京的贵女都收到公主的邀约前来观赏马球赛,还有不少世家大族的公子哥也都闻讯赶来瞧热闹。 戚家军对阵纪家军,还有戚五小姐带着昭阳公主亲自下场和纪家六个儿郎对打,这么精彩的阵仗可是多年不曾见了。 对于戚飞燕来说,当真是过了多年。 前世自从嫁人后,她就再也没上过球场,萧琅天天拿宫规训她,要她学管家学怎么做女人,她与他据理力争,他则狞笑着折断了她的马球杆。 萧琅折断的,又何止是一杆马球杆? 他折断的是她的羽翼,是她过往所有的骄傲。 “飞燕,快来帮我!” 昭阳公主正和纪刚激烈追击着小球,她力气不敌纪刚,眼睁睁看着球被纪刚的球杆刮走。 纪刚呲牙一笑,“球场上不论身份,得罪了公主。” 他将球传给纪家大郎,夹马而去。 昭阳看着他的背影,气得狠狠挥了下马杆,却不小心敲在了马腿上,马儿一声长嘶撂起前蹄,昭阳猝不及防整个身子都往后翻去。 “公主!”韦驸马急的脸都白了。 一只红袖从身后袭来,伸手揽过公主的腰肢,一个翻身直接将人卷到了自己的马背上,戚飞燕伸手一拉缰绳,“吁!” 她嘴角动了动不知说了什么,马儿安分下来,因伤了腿不能再战,被马夫拉了下去。 昭阳靠在戚飞燕身后,急呼道:“球要进了!” 话音刚落,小球掠过球门,纪家军一片欢呼,裁判扬旗,高声喊道:“黄队六筹,两队打平。” 胜负仅剩最后一局了。 戚飞燕眸光微寒,看着跌跌撞撞往这边跑的韦驸马,转头问昭阳,“你要下场吗?” “我不!”昭阳一把抱住戚飞燕的腰。 戚飞燕道:“那抱紧了,咱们一起打赢这场!” 韦驸马刚跑上前去欲伸手将公主抱下马,白马一撂蹶子跑远了,甩了他一嘴泥,“喂——” “快回来吧你!” 小侯爷不厚道地发出爆笑,众人看着这一幕也纷纷跟着笑起来。 江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比赛趋近白热化,纪将军在台上都坐不住了,反观江尹喝着茶吃着瓜子,一脸看热闹的闲适,像是根本不在乎输赢,只想让妹妹玩得痛快。 “江大人好雅兴。” 萧琅走近前来,“听说刑部的案卷堆满了案头,杜尚书天天忙得脚不沾地,江侍郎倒是有闲心在这看马球赛。” 众人见三皇子来了纷纷行礼,江尹也象征性地拱了拱手,回应道:“请了假了。” 刑部侍郎再忙每年也有固定休息日,他走正常流程请假,萧琅还真说不了他什么。 让萧琅不满的是江尹的态度。 一个刑部侍郎,仗着父皇赏识,天天牛逼轰轰的。 连他这个皇子都不放在眼里。 萧琅落座,“听闻江大人也是马球的爱好者,以往在球场上也是百发百中,百战百胜,只可惜如今伤了腿,无法上场,只能看着了。” 都说骂人不揭短,三皇子却是哪疼戳哪,言语间的冷漠和刻薄连纪将军都听不下。 他自己还瞎了一只眼呢,怎么好意思戳人家的痛处。 江尹却像是根本不在意,脸上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看的挺清楚的,就是不知殿下能否看得清。” 他不动声色地把箭插回去,主打一个互相伤害。 萧琅面色阴沉,一只眼迸射寒光,咬牙道:“清楚得很。” 江尹淡淡:“那就好。” 两个人同时伸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目光落到场上,戚飞燕正和纪家几个儿郎周旋对抗,昭阳公主捣乱,蔺远臣接球,戚家军们纷纷赶来支援。 最后一局大家都使出浑身解数,互不相让,球杆相撞发出砰砰声响,七宝球被击来击去迟迟落不了网。 天气燥热,场上场下都是满头大汗,战况胶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小球上。 萧琅的心思却完全落在了那道红色身影上,他看着戚飞燕策马奔腾,看着她发号施令,如同指挥着千军万马。 “过刚易折,性子太张扬不是什么好事。” 萧琅阴恻恻地说了句,“江大人身为飞燕小姐的义兄,一味地纵容、娇惯,只会让她忘记自己是谁。倘若有一天铸成大错,便无法收拾了。” 江尹侧头看他一眼,满脸都是“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不解。 “三殿下喝的是茶,不是酒,怎么还能说醉话?” 言下之意——我妹子如何,与你何干。 萧琅不爽道:“友善提醒罢了,江大人可听可不听。” “哦。”江尹淡淡道:“那我就权当殿下方才是放了个屁。” “……” 萧琅没想到江尹竟然也会这么粗鲁,刚要叱责他大胆,忽听场上场下一片惊呼,抬头便见小球穿过球门,裁判举起宣判,“红队七筹,胜!” “吼——”戚家军全场暴跳欢呼。 自从天门关一战灰溜溜回京,他们承受了太多目光和屈辱,受了纪家军不少鸟气。 如今在他们的地盘打赢了对方,一扫前耻,顿觉扬眉吐气,心中堆积已久的郁结都散了不少。 只是还没等裁判将获胜的彩旗递给戚飞燕,双方就一言不合打了起来,场上顿时一片混战,球杆和拳头满天飞,众人都看傻了眼。 马儿们傻愣愣地站在一旁:这是都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