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过父亲的葬礼,顾槿落应酬了好一阵,累的在房间里睡了一天一夜,顾朗的母亲来闹过两次,都被顾朗劝回去了,作为交换条件,他答应会在两年内成婚,让她抱上孙子。 这日吃过晚饭,顾槿落又把自己关到书房里,顾朗敲敲门,告诉她:“落儿,叶梵有一封信让我转交……” 书房的门被打开,她夺过手里的信,有些疑问:“他写的信为什么会让你转交?” “他受伤了,这封信是从军区医院转到京华的。”顾朗有些心虚,又怕她真的拆开看到里面的内容。 “受伤了?人有没有事?”她拿着那封信,抓着顾朗的手臂,紧张地问。 “落儿,他……没事,伤好之后又赶赴战场,但是……信……你要不……”顾朗不知道看过这封信后,她会怎样。 “信,对,看信。”她放开手臂,哆哆嗦嗦地拿出那封信,眼泪掉在信封上,这是这几个月来,唯一值得她欣慰的消息。 “落儿……信,你要不改天再看吧,还有很多事没处理完……”他捂着她手里的那封信,害怕打开之后会后悔。 “我知道。”她推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关上书房的门。 顾朗敲敲房门,着急地喊了两声,没用,他又跑去找苏瑶儿。 顾槿落拿出手帕擦擦信封上的泪渍,泪珠又一次不争气地落到上面,好像怎么擦都擦不掉。 顾朗找到瑶儿,握着她的手臂,很着急地说:“苏小姐,叶梵有一封信让我转交,但是我怕落儿看完信里的内容会想不开,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她?” “信?为什么她会受不了?她一直在等这封信啊,这时候……”瑶儿被他这么突如其来地举动弄得更不明白了,这时候收到叶梵的信不是更容易让她从父亲的离世中走出来吗? “哎呀,我一时跟你解释不清楚,那封信……那封信是退婚信,你还是去陪着她吧,我真的怕她想不开。”他把人往书房方向拉。 瑶儿敲着书房的门,柔声劝顾槿落开门,无人应答。 顾槿落打开信,里面写着: 落落: 见字如吾,虽隔千里,思绪未断。 行知三生有幸,与姑娘情投意合,本欲缔结良缘,相守一生。然我本军职,上阵杀敌乃之本份,受伤亦在所难免,幸有军医照顾,行知无以为报,唯有与其结缘。 有负姑娘所托,行知羞愧难当。我与春风皆过客,你携秋水揽星河。解怨释结,更莫相赠。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行知愧上 她潸然泪下,失声痛哭,等了许久,等来这样一封诀别信。 瑶儿用耳朵贴着门,听到里面的哭声,不忍继续烦她,只是把顾朗拉到一边问:“叶将军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就要退婚?” 顾朗叹气,摇摇头解释道:“我也是从军区医院处打听出来的,只听说是受伤被送到医院,与医院里照顾他的医生互生好感,所以才有的这封信。”他虽知道内容不真,但是也自私地希望落儿能斩断情丝,与他待在安江。 瑶儿不相信叶梵会是这样的人,这才几个月就移情别恋? “朗少爷,有没有什么办法联系得上他们?或者问问叶秘书,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也着急,总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顾朗摇摇头,战场瞬息万变,即便现在收到什么消息,那也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 泪水把宣纸浸湿,上面的字也变得模糊起来,顾槿落把信和信封一同丢出书房门口,顾朗捡起信件递给苏瑶儿,又趴在门口轻声问道:“落儿,我让秋槿给你炖点粥?或者鱼翅羹?你已经好多天没好好吃东西了,不能总把自己关在房里,会闷坏的。” 吴伯拿来紫霞仙藤汤,敲敲门说:“小姐,仙藤汤您要不喝点?巡捕房的查理督察长想见见您。” “你让他回去吧,有什么进展我会给他打电话的。”书房里终于传来顾槿落的声音,听不出哭腔,倒是平静的很。 吴伯安抚朗少爷,又与她说道:“今日,我找了两个年轻力壮的佣人到莫安山挑了几桶山泉水下来,您明日要不要用来泡些茶水?我让他们好准备茶点。” “备着吧。” 吴伯接到指令,不再说话,把顾朗和瑶儿叫走,过一段距离后,跟他们说:“放心吧,小姐就是想一个人静一静,过两日就好。” “可……她每天都这样,吃完饭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更何况……”顾朗还是不放心,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她这样,而且他以前都是时时看着的。 “朗少爷,您越是这样,她越是不想见人,您让她自己待两天就会好的。”吴伯最知道这个小姐,因为顾老爷和这个少爷的原因,已经没什么朋友,有情绪想自己待着时还总被他们或者家里佣人盯着,所以更愿意自己待着。 顾朗还是怕出事儿,欲言又止,吴伯安慰道:“老爷过世,小姐都能熬过来,不会有事的。” “可…吴伯,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顾朗还是觉得不妥,想要掉头回去看着。 “少爷,是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老爷生病这段时间一直有人来闹事,小姐都能处理妥当,不让老爷担心,老爷这才放心去的呀。”吴伯眼泪泛红,自小看着长大的小姐能当家,他也觉得欣慰。 “对,落落在书房里也不全是想不开,她会看账本,会翻合同,朗少爷,我们就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瑶儿也附和着。 顾朗也不好再说什么,吩咐吴伯按时送饭。 顾槿落把书房的窗帘都拉上,打开桌面上的那盏台灯,书房昏暗,层高延伸至二楼,身后的书柜也跟着高高立起,里面的书都是父亲以前看的,小时候她也到这儿翻看过不少,父亲虽然知道,但也不拦着。 如今父亲走了,这个书房,这个顾家花园便只有她自己了,想看什么,想去哪儿都是她自己决定,她却没来由地难过,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她躲在书架的角落里蜷成一团,仿佛像小时候那样哭泣,父亲就会走进来呵斥,教训她没用。 三伯母和那两个表哥找上门要求重新分配遗产时,顾槿落正在跟巡捕房的督察喝茶聊天。 看到三人,她觉得也是时候清理门户了,她让督察长在茶室坐着,她处理完家事便来。 三伯母说:“我家朗儿最了解家里生意,又跟着你父亲多年,没有功劳总有苦劳,莫说是管理权,就是这顾家花园也该有他一份。” “他分遗产,跟你这个做母亲的有什么关系?要你来替他说话?”顾槿落看这三人与辞退那帮佣人时是一个姿势,一个眼神,在她看来,他们与那帮佣人并无不同。 “我是他母亲,他不会开口,自然由我替他说。” “那好,那我就好好论论你这个当母亲的干的好事,趁着巡捕房的督察也在。” 听到巡捕房,顾三太太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故作镇定。 “张婶,帮我把阿萱叫来。”她说的漫不经心,顾三太太却听的心虚。 这个阿萱见到顾三太太就说:“三太太,我实在是良心上过意不去才说的。” 顾三太太立马否认,指着丫头说她含血喷人。 顾槿落笑笑,这还什么都没说就开始着急了。“那三伯母说说,喷的什么人啊?” 坐在一旁的两个表哥也笑出声来,顾槿落瞟了他们两眼,又适时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