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备党员转正大会结束,走出省委大院,天色尚早。 林眠看了看表,还不到五点。 她和朱芳华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可以直接下班,不用回社里了。 刘师傅深谙此道,坚持要把老同志“顺路”送回家。 林眠家不远,她不想落刘师傅的人情,借口还有事就先走了。 难得提前下班,林眠打算回家换身衣服。 她这两天都住在谢逍家,为了方便,早上直接穿的套装上班。 大开间其他同事知道林眠下午有重要会议,嘻嘻哈哈打趣主编果然很重视之类的,究竟也没深究。 倒是关乐乐,从林眠进门直到坐在工位上,她视线始终盯着这身新款套装端详,那股莫名凌厉的穿透力,让林眠浑身不舒服。 关乐乐倚着门框,冷眼看着林眠擦桌子,“主编,这身衣服不错,H牌的吧。” “是吗?”林眠左手拿起笔记本电脑,右手从外到内擦拭桌面,然后把电脑搁在旁边的茶几上,转身去擦招待椅的椅背。 关乐乐投来好奇八卦的目光,“当然了,这款面料是H牌的独家,技术垄断的,洪量的女高层都喜欢穿。” 她跟着林眠去茶水间,“这料子可没有假的,仿版做不出来这种渐变的光泽感。”关乐乐一边说,一边上手摸了摸,下了定论,“看吧,这就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夸张了吧。”林眠习惯性装傻,在关乐乐面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回到办公室,关乐乐继续尾随,全然没有投入工作的意思。 “广告会进度群里同步一下吧。”林眠打开电脑上盖,敲敲桌面。 阻止关乐乐八卦的最好方法就是谈工作。 “好的。”关乐乐带上办公室门。 等人出去后,林眠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套装。说实话,她对面料和品牌不如关乐乐精通,当初只考虑到这个款式很低调,没想到低调中隐藏着奢华。 透过玻璃隔断,林眠扫了眼外头工位上的关乐乐,她脸上还是一贯的得意之色。 “叮咚。” 文件同步的系统音响起。 这个关乐乐,还真别小瞧了她。 — 家楼下,林眠故意绕着院子转了一圈。 轿车横七竖八占领了绿化带,没有一点富余,她没看到轩逸。 林眠家这栋楼,是上世纪的老式筒子楼,楼高七层,一梯四户,东南西北四个角上各有一家,统一都是五十来平方的大小。 楼里呈回字形结构,不通风,采光也不好。 一楼门厅的大铁门关闭后,照明全靠每层楼梯间的声控灯释放微弱的光。 这栋楼原先是常二中的教师职工宿舍。 因为没有电梯,台阶又高,很多老教师生活不方便,退休后就陆续搬走了。 现在几乎全是租住户,基本都是常二中的陪读家属。 房子逼仄,环境一般,林眠对它感情很深,一想到国庆过后就要拆迁,她心里总不是滋味。 林眠在楼下小花坛坐了一会。 看到一楼门厅开合,她想起那日谢逍的吻,不由抿了抿嘴唇,叹了口气。 谢逍昨晚提议的搬家,她压根没考虑。 搬家意味着同居。 不知道谢逍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她还没做好准备,毕竟她领证目的性明确,完全没想过更长远的事情。 这两天住在谢逍家,非常不习惯,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秦北望说的没错,她就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 林眠拧门锁,锁芯似乎被卡住了,纹丝不动。 不可能拿错钥匙。 现在基本都是电子锁,连她办公室的抽屉柜都要按密码。 林眠拔出插入又尝试了好几次,依然拧不动。 难道林建设把锁换了? 她被自己气笑了。 林眠自嘲的笑维持不到两秒,嘴角很快重新垂下来。 谢逍说的没错,按照继承法,这房子也有她一份。 林眠扭头向旁边墙上寻找合适的手机号。 老式楼的马桶锁芯经常出意外,小广告在墙上随处可见,她找了一个有公安局认证的开锁电话。 简单沟通后,开锁师傅来的很快。 “你证件,还有拿钥匙我看看。” 林眠翻包,“开个锁这么复杂吗?” 师傅笑她缺乏生活经验,“可不嘛!万一你找我开得不是自家锁怎么办!” 林眠会意,将身份证和原本的钥匙递给他。 “这种老式锁特别简单……”师傅掏出工具对准锁眼。 短暂咯啦一声。 门开了。 尖叫。 凄厉女人的尖叫传入耳朵。 “你想干嘛!你撬锁私闯民宅啊你!我要打110!” “什么撬锁!是她让我开的!”开锁师傅让出身位,露出旁边的林眠。 林眠抬眼一瞧。 是谁。 居然是朱梦华! “你怎么在我家!”林眠脱口而出。 “阿华,谁啊——”里头又传出林建设的声音,懒懒的,仿佛没睡醒。 朱梦华站在门里,虎视眈眈望着林眠,似乎在评判一个闯入者。 林建设暧昧地搭上朱梦华肩膀,“你来干啥?” 笑死。 这是我家,你说我来干啥。 林眠没搭理他,径直往里闯,忽然,她包包被人拽住。 “美女,开锁的钱你还没给呢,80,你扫我。” 林眠脚下一顿,一只脚迈进门槛,接过师傅递来的二维码扫了扫,“好了。” “下回有需要再找我哈。” — 这屋里,十三年没有出现过三个人同时在。 林眠以前不觉得房间狭小,然而现在,巨大的压迫感让她喘不过气。 林建设和朱梦华并排坐在床边,林眠站在一进门的鞋柜前,旁边随意竖着两个大号的行李箱。 林眠斜扫一眼,猜出几分,故意揶揄:“您是打算旅游还是搬出去,要帮忙不?” “踏马恶心谁呢!你妈以后搬过来住。”林建设皮笑肉不笑,一副“小样!少跟我玩心眼”的表情。 “小林下班啦,来来来,来喝水。”朱梦华起身倒水,从六斗橱上取过凉杯,俨然一副女主人模样。 林眠眼光追随着她动作,一眼瞅见六斗橱上的异动,母亲的照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林建设和朱梦华的结婚照。 “我妈呢!”林眠质问。 林建设一愣,“这不在这儿呢嘛!” 朱梦华倒了半杯水,笑眯眯放在茶几上,她放杯子的手有一个明显的磕绊,显然她听懂了林眠问的是赵红的遗像,她眼皮眨了眨,借口上洗手间先躲开。 林眠被气得语塞,倒吸一口凉气。 “先别管那用不着的,既然你回来了,那正好,你听好了,阿华以后就住在这儿。” 林眠反问:“怎么住?” 她从来没有认可朱梦华,对她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还不如和谢逍熟。 况且,朱梦华嫁给林建设本身就值得玩味,她还没有推敲出原因。 就这么草率地和个可能心怀鬼胎的人同住一个屋檐,林眠做不到。 “你住你的,我们住我们的,就按咱原来的,各住各的。”林建设似乎早有准备,答案几乎张口就来。 他又一次先斩后奏。 林眠无语。 趁她没说话的空挡,林建设换了个话题,“你不是说弄了套房嘛,你要是舍不得这里,我和阿华就搬你那套房去,我这提议不错吧!” 林眠:“?” 这踏马的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林建设催问,“跟你商量呢!行不行给个话!” “你这是跟我商量?”林眠强压心头怒火。 明明只给你一个选择,还要理直气壮地表示我这不是在和你商量嘛。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林眠看了一眼来电号码:谢逍。 不想接。 尤其不想当着林建设的面接。 系统提示消息进来。 【谢逍:张良病理结果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