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栈的时候,殇云兄不是告诉自己,让自己乖乖的跟着他吗? 怎么此时居然来问他? “我并不知道皇宫里的布局。”殇云看着苏若寒眼眸中的疑惑,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在客栈里那样说,是为了让他听话,不要给自己添麻烦。 可是真到了皇宫里边,他才发现他不认得路。 而对这里最为熟悉的人便是苏若寒。 所以他只能问他。 苏若寒点了点头,他明白了。 “这个时辰,父皇有可能在勤政殿,有可能在正德殿,所以我也不知道。” 殇云听着苏若寒的陈述,他知道这皇宫里无数个宫羽。 大小小不下百千间。 其中又夹杂着很多的弯弯绕绕,若没有一个熟悉路线的人领路,只怕三天三夜也找不到。 殇云默默的盯着苏若寒,他在等他的下一句话,他们到底该往哪走? “不如先去勤政殿看看。”父皇一向以国事为重,可是如今父皇病重,也不知这个习惯是否还保持着。 “嗯。”殇云淡淡的应道。 然后就见苏若寒鬼鬼祟祟地开始往前走殇云刚想喊住他,就听见有人的话语声传来。 “姐姐,你说这宫里那个主子最好啊?”是两个宫女,苏若寒原本打算迈出去的脚就那样停在了原地,并且猫着腰,怕被发现。 “哪个主子好?”另一个宫女端着手中的托盘,里面似乎放着的是玉器,她小心翼翼的搁在路边。 然后和另一个宫女在旁边的大石上坐下。 “我进宫的时间也不长,算来也不过五年的时间。”说话的宫女掰着手指头计算着。 “不过这五年的时间里,我也算是见过这皇宫里大大小小的主子吧。” “真的吗?姐姐。”看起来较小的那个宫女问道。 “嗯。”那个宫女看着自己眼前的女孩,就仿佛看着从前的自己一般。 那个时候她也刚进宫,对这个宫里的事情都充满了好奇,向姑姑和嬷嬷们打听着各种各样的事情。 “我进宫才不足三月。”小宫女丧气地说道。 在这三个月里,她没有交到什么朋友,都说她和他们不是一类人是玩不到一处去的。 “那你很幸运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可以在主子的身边伺候。” 年纪较大的宫女说道。 “嗯啊。”也是机缘巧合,怪不得这宫里的常说,万事皆有自己的命数。 “其实这宫里啊,皇帝是最大的主子。接下来就是陈贵妃。” “我在家里时,常听家里的阿娘说这天下最尊贵的是皇上,然后是皇后。” 年纪较大的宫女点点头,小宫女说的没错,可是…… “咱们陛下自从先皇后离去之后,就再也没有立过皇后了。” “为什么?” 她来的时间不长,自然不知道以前发生的事情。 而这宫里的人对之前的事情都闭口不谈。 她自然无从知晓这其中的原因。 唯一知道的是,这宫里没有皇后。 “我告诉了你,你可不许告诉别人。”这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皇帝不愿意听到,下面的人也就不敢再四处乱说了。 苏若寒听着两个宫女之间的谈话。 自幼他便知道,母后是这宫里唯一的皇后,自她去后,父皇没有再立过第二任皇后,可是,这其中的原因他也不明白。 静静的听着两个宫女接下来的话。 “因为陛下对先皇后情根深种,在陛下的心里,只有那位女子配得上,也可以和他并肩而立。” “咦,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小宫女问道。 “我啊,是听一个老婆婆说的。” 那个老婆婆住在冷宫里,她是偶尔有一次经过那里时,看到一个身材佝偻的老人正在艰难的扫地。 为什么说艰难呢?那是因为她没有了右手。 右边的衣袖里是空空荡荡的,随着风摇摇欲坠。 于是便明白了。 她见她可怜,于是便将自己怀中的珍藏的点心送给了那位老婆婆。 后来她又去看过她几次。 一来二去,她们之间便有了一些情谊,老婆婆便将这宫中的秘事都告诉了她。 并且教会她察言观色,探知主子的心意,如此才能在这深宫立足下去,不至于落到她的那般下场。 至于老婆婆是如何变成那般样子的,她不肯说,宫女也没有追着问。 那些过往便如一个个已经化成伤疤的脓痂,看着已经好了,但是却不能再去触碰,因为一旦再去触碰,就必然会流血,掀起那段伤心的往事。 苏若寒在花坛的旁边听着两个姑娘之间的言语,心中只觉得讽刺。 既然爱母后,却打压王家的势力,这是爱吗? 爱在这皇家又有多少的份量呢! 这种爱想必也是窒息的吧,所以从小到大,他一直都生活在这种被人控制的地方,养成了这清冷的性格,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袒露自己的心迹。 “小翠,碧玉。”远方传来姑姑们呼唤的声音,想必是这两个丫头误了些时辰。 “糟了糟了,黎嬷嬷来寻了。” 小宫女一看就是慌了心神。 “没事,我教你。”只见那宫女将嘴巴轻轻的贴在另一个宫女的耳朵上,不知言语了些什么。 两个人笑着离开了。 脚步轻盈,没有一丝慌乱。 有脚步声从苏若寒的旁边传来,他下意识的看去。 是殇云。 吓他一跳,他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你就这么走过去,只怕要被人抓起来五花大绑地送到牢里了。” 这话倒是真的,一个文弱的公子怎么可能躲得过这重重的把守。 殇云的手捏在苏若寒的肩头,苏若寒以为殇云又要带着他飞了。 他可不能再次经历一次那样的感觉了。 “殇云兄,我们,我们,能不能不要再……” 这次他的话仍旧是没有说完,不过意料之中的腾空而起却没有来到,他跺了跺脚,发现自己是可以碰到坚实的地面的。 只不过自己却被殇云给搂在了怀里,一件褐色的大斗篷落在了他的身上,将他盖了个严严实实。 咦,这个斗篷是何时出现的,他怎么没发现呢? 殇云此刻是真的挺后悔自己当初答应的那么快。 这个苏若寒是真的不行啊,除了彬彬有礼以外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害的他牺牲真大。 不仅被人搂腰,现在又要把这样一个大男人塞进自己的怀里。 可是若是不这么做,他又恐高,到时候真吓死了或者吓出病来,怎么交代? “走吧。”殇云拉着苏若寒朝着小道走去,身后站立过的地方留下一片残叶,那是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看着空空荡荡的路径,没有一个人,他们两个人虽然穿着黑色的衣服,不容易被人发现,可是这万一。 “殇云兄,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吧,这宫里随时会有人来这里巡逻的。” 殇云的嘴角流露出一抹轻笑,“无妨,他们看不到我们的。” 是吗? 苏若寒的手要伸到外面去,可是却被殇云阻止了。 “你最好乖乖地待在这斗篷里,若是暴露出去,那我可救不了你。” “哦。” 两个人到勤政殿的路程还算是安全,没有什么闲杂的人。 苏若寒站在远处望着那座灯火通明的宫殿,只见有几人守在外面,可是殿里的灯火却很昏暗。 “我们走吧,父皇不在这里。” 苏若寒说万就要拉着殇云离开。 只是后者却没有很快地跟上,导致他的身体露出去了半截。 发现自己的身体没有在斗篷的遮掩之下,他慌忙地返回自己原来的位置。 “殇云兄,怎么了?” “这里就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这巍峨的宫殿,在殇云眼里也不过如此。 “哦,没事,我没见过这么豪华的宫殿,一时有些失神。”殇云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走。”殇云走在前面,苏若寒乖乖地跟在后面。 “殇云兄,你认得路吗?”苏若寒在身后问着。 “不认识。” “哦,那我……” “不用,你只管告诉我往哪里走就好。”殇云走在前面,头也没有回。 “顺着这条路往西走,你会看到一个岔路口,然后再走五百米……” 苏若寒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都把前面的殇云的思绪给弄乱了。 “你慢点说。”殇云走了几步又说道,“算了,还是我走到你说的那个位置你再告诉我吧。” “好。”随着殇云的步子加快,苏若寒也加快步子。 他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父皇的,这几个月要说不想那是骗人的。 可是他又害怕陈贵妃,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女人。 那个他视为母亲最后却要置他于死地的女人。 一路上几番辗转,二人终于来到了正德殿,皇帝的居所。 因为是天子的住所,守卫也是极其森严的,屋内的灯火通明,可以知道这屋子的主人现下还没有入睡。 老公公在屋内为皇帝在一旁研磨。 皇帝在书案前写着什么,毛笔不停地在纸张上留下痕迹,男人的眼神无比认真。 “陛下,天色不早了,您仔细着点眼睛,要不明日再写。” 老公公是自幼服侍在皇帝身边的。 说是半个亲人也不为过,他被送进宫的时候,是茫然无措的,人生对他而言已丧失了选择权。 可是他侍候的第一位主子,也就是眼前这个九五之尊的男人。 一路跟着他走来,风霜雨雪,见惯了这人的态度和心性。 总体来说,他不枉此生。 皇帝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有人在外面走来走去,应是执勤的侍卫。 “那好吧,你下去吧!” 皇帝缓步走到内室。 “老奴伺候您更衣?”老公公在身后不死心地跟着。 手里的拂尘在怀里荡漾着,格外的飘逸。 “不用了,朕自己来就好。”说完,皇帝又是一阵咳嗽的声音。 “咳咳咳。”老公公上前为皇帝轻轻地捶着背。 “老奴就说嘛,太医院那些人都是些庸才,这点小疾都治不好。” “行了,朕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你下去吧,对了,走之前把这殿里的烛火都熄灭了。”皇帝看着那些跳动的烛火。 这些本应该是象征着热闹的场景。 可是如今,半生归去,惟剩他一人,孤苦伶仃,长伴着清凉的烛光。 这就是九五之尊要承受的孤单和寂寞。 从一开始登上那个位置时,就变了,脱离自己原来的轨道。 “是,老奴领命。”老公公对着守在殿外的人招呼一声,众人听到后,陆续进来将烛火熄灭。 一盏盏烛光被人熄灭,整个寝殿变得暗了下来。 解开自己的衣扣。 皇帝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刚才那个人的咳嗽声清晰地落到苏若寒的耳朵,他的心里满是心疼。 那个人是自己的父亲,是因为自己的失踪所以才会因为日夜思念而导致如今的病情吗? 他不敢去细想。 等到没有一个人的时候,老公公那离去的背影在殇云的眼中越来越远。 “我们进去吧!” “可是……”苏若寒拉住殇云的袖子,他看向那几个守在殿外的人。 他们是武功最厉害的侍卫,想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进去怕是不容易。 旁人虽然看不见他们,但是可以感受到他们,只要是想要从正门进去,那必定会惊动这几个人,当时候被当成了鬼怪,殇云一个人倒是容易逃脱,带上他会是一个拖累。 “我有办法。”殇云像是打量傻子一样地看着苏若寒。 他本来就不是普通人,这他还不知道? 竟然三番两次地怀疑他。 下一秒,殇云的手轻轻一挥,那几个人就晕倒了,在殿外都不动了,好似被人施了法。 苏若寒跟着殇云算是开了眼界,他总算是明白为何这皇室和世家的孩子们都愿意去仙门拜师学艺,这种能力若是拥有了,这区区的江山社稷又算得了什么呢! 殇云带着苏若寒救这样堂而皇之,大摇大摆地走进正德殿。 门从外面被吱呀一声打开,皇帝此时正在床上辗转难眠,自从六殿下走失之后,他便是如此,夜晚总是不得安寝,每晚都能梦到诺儿。 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高兴的是诺儿这么多年都未曾来过他的梦境,如今终于可以得见,对于他而言,的确是一件幸事;而难过的是,她每晚总是质疑自己为何会把寒儿给弄丢,她赌上性命生下的孩子,他终究是没有保护好。 他是一个失败的丈夫,一个失败的父亲。 轻微的声音传入皇帝的耳中。 他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