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桃回神答道:“公主放心,奴婢都准备好了。” 她将梳妆台上的发饰与珠宝规规整整地放进下面的抽屉里,细细地摆放整齐。 随后阖上。 …… 临行前,西泓百扉站在蓬莱的山门前,目光柔和地望着站在他身侧足足比他矮了一头的女子。 女子脸上的表情依旧僵硬,虽然满头的朱翠但却不见半分俗气,反而衬得她宛若艳丽的牡丹迎风盛开。 “伯父,伯母,百扉告辞。”西泓百扉躬身向云敖茗和莫依柔告别。 那根玉笛仍旧被他死死地攥在手里。 云凡怡眼角含着晶莹的光芒,从小到大,她从未离开过亲人的身边,即使那次去人间也是为了找二哥。 “父王,母后,大哥,大嫂,二哥,冷姑娘……” 云凡怡不舍的目光从在场每个人的身上掠过。 小姑娘甜甜糯糯的话语落在人的耳朵里,都让人止不住地不忍。 尤其是莫依柔,她的那颗心都要被融化了似的难舍。 她的手紧紧地拉着云凡怡的手指,看着云凡怡的小脸不愿移开视线。 还是云敖茗出手将莫依柔的手拽了回来:“好了,又不是不回来了。” 虽然云敖茗的话是这么说的,但终究还是模糊了泪腺。 “小姑,我等你回来。” 云慕卿突然从蓝水烟的怀里跑了出来,两只小手死死地抓着云凡怡红色的衣角不肯放开。 即使他的年纪还小,却仍是被这种离别的场面所感染。 云凡越见了,心生不悦,他呵斥孩子道:“慕卿,你干什么,给我回来!” 蓝水烟听着这凶巴巴的话语,不禁扭头仰视着自己的夫君。 孩子不过是不舍亲人,有什么错。 他总是这样对他们母子,没有半分怜惜。 “凡越,别老是对孩子大呼小叫的。” 云敖茗看着云凡越道。 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从前老大和老大媳妇感情挺好的,如今怎么有点微妙了呢? 云慕卿红着眼眶嘴里念叨:“小姑,你记得回来时给我带好吃的。” 闻言,原本准备煽情的云凡怡面色一变,她道这小子今天怎么会一反常态对自己还不舍起来了,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啊! 云凡怡气得一下子把头扭过去不再理他。 莫依柔看着,这么大的姑娘家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斤斤计较。 她正打算说些什么,缓解一下眼前的尴尬。 却突然听云慕卿用奶声奶气的语调对西泓百扉说:“我告诉你,西泓家的二公子,你若是敢欺负我小姑的话,我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小家伙扬了扬自己的小拳头。 小孩子哪有什么厉害的实力,但是就冲这副可爱劲都让冷予惜心里不由地对这个小儿刮目相看。 “我的小慕卿,姑姑平日里没有白疼你。”云凡怡也将小慕卿揽进了怀里,轻吻着小家伙的额头。 带着湿润的唾液粘腻在脸上,让小家伙很不舒服,但是随即一想,小姑离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也就没有推开云凡怡,反而是任由着她在自己的脸上作乱。 他语气高扬道:“那是,我是谁,我可是云慕卿啊!” 小家伙嘻嘻地笑着。 西泓百扉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红的,所以,他这是被一个小男孩给威胁了? “行了,快些上路吧!”云敖茗朝着西泓百扉摆摆手,迟早都有这一刻,还不如早点。 “孩子,记得与人为善。”莫依柔继续叮嘱道,她恨自己不能和这孩子一同去。 “我知道了,母后。”云凡怡努力地挤出一抹并不好看的笑容来,带着些苦涩意味。 云凡怡最后不舍地望着众人,在紫桃的搀扶下不情愿地进了马车。 精致的装饰还算是温馨,云凡怡看着眼前的陈设,心里总算有稍许的安慰。 下一刻,西泓百扉撩开车帘走了进来,云凡怡下意识地往里面缩了缩。 若是可以,她才不愿意和西泓百扉同乘一辆马车呢! “你最好离我远点,不然我的拳头可不受控制。” 云凡怡朝着西泓百扉伸了伸手臂,做打人姿势。 紫桃夹在两人之间左看右看,最终她还是选择低下头去,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模样。 “公主的拳头打在百扉的身上也不过是踢到棉花了。” 西泓百扉轻笑着说道,脚步随即停下,也未再前行,寻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了下去。 闭上眼睛养神。 马车朝着一个方向缓缓前行。 车厢也不由地晃动着。 蓬莱山门外。 莫依柔在云凡怡走上马车,帘子放下的那一瞬就泪如满面,情绪失控,她手里的锦帕都被濡湿了,但是那眼泪却如滔滔江水不竭汹涌而下。 云凡之发现冷予惜的目光一直看着凡怡离去的方向,心中暗想:看来予惜和小怡的关系相处的不错! “言清,我突然发现女子就如漂浮的浮萍一样没有自己的根。” 言清看着在场所有人脸上的神态,暗自踌躇。 闻言,他眼神中愣怔片刻,随即回神。 “林儿又是怎么了?” 冷予惜笑笑,没有说话。 莫依柔在云敖茗的搀扶下慢慢悠悠地回了王宫。 “哭什么,又不是不回来了!”云敖茗也用自己的衣角为莫依柔拭去眼角的泪滴。 两个人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母亲,这蓬莱少了姑姑,会不会冷清了些?”云慕卿眨着两只大大的眼睛问蓝水烟。 蓝水烟沉默不语,只是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云慕卿的脑袋,笑得柔和又温暖。 因为公主的离开,莫依柔居然病了一场,这些时日里,云凡之不得不留下来照顾王后,于是冷予惜想要回人间的计划又被推迟了。 朝云宫。 大殿门口跪着一个面色发白的宫女,手里端着一盆水高高举在头顶,正好赶上炎热的太阳在头顶肆虐。 那水盆里的水摇摇晃晃,手也因为长时间的动作而麻木。 小宫女咬着牙,虽然嘴角沁出了血,但来来往往的宫人众多,却没有人敢上前去关心她一句。 生怕引火烧身。 小宫女眼睛迷迷糊糊,时而睁开时而闭上,眼看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冷予惜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她听说王后病了,一直想来看看,但是碍于自己的身份比较特殊,所以才挑了一个正午时分。 “这是怎么回事?”冷予惜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顺手拉了一位宫人问道。 那宫人先是懵了一会儿,随即反应过来。 她急忙低头弯腰:“奴婢见过冷姑娘。” 是的,自从她的身份被传来以后,这蓬莱每一个人见了她,脸上都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假笑。 她看了都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冷予惜指着不远处奄奄一息的人问道。 那宫女看了眼跪在太阳下的人,语气惋惜地讲道:“今日早晨王后用膳时,此女不小心将汤汁洒在了王后的手臂上,烫了很大一片红斑,恰巧大殿下也在,就罚这宫女在此处受过。” 大殿下?冷予惜在脑海中回忆了关于云凡越的模样,就是那个不善言谈的男子,云慕卿的父亲。 “那王后此刻在做什么?”冷予惜眼眸微动接着问道。 “王后正在午憩。” 得到了这个消息,冷予惜又看了看那即将要昏倒的宫女,只怕主子不发话,就是她死在这宫门前,也无人敢上前做些什么吧! 冷予惜迈进了朝云宫的大门,慢慢走进正殿里。 刚走到外面的石阶处,冷予惜就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荷花香味。 她鼻间轻嗅着,闭上眼睛感受着微弱的气味从鼻间滑过。 再次睁眼,她便看到了莫依柔正伸着懒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目光柔和而慈善。 冷予惜连忙喊道:“王后娘娘安。” 屈膝的身子有些摇晃。 莫依柔见了,顿觉有趣,她轻轻开口道:“我见院中有人朝着这边走来,便瞧瞧,没想到居然是冷姑娘。” 说话的功夫,莫依柔叫身边的宫女为冷予惜搬来了一张舒服的座椅。 “坐吧。” 冷予惜起身看着莫依柔的背影淡淡道:“多谢王后。” 屁股刚刚落座,就见莫依柔换了一身端庄的正衣坐在紫金软榻上一双明亮的眸子看着她。 “冷姑娘今日怎想着来我这里了呢?” 这话让冷予惜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她眸光闪了闪,语气自然地答道:“早闻王后身体不适,我这里有些东西想要赠予王后,以帮助王后缓解些许痛苦。” 说完,冷予惜手中凝聚出一团光圈,随即,一个瓷白的玉瓶便出现在冷予惜洁白温热的手掌之中。 “这是?”莫依柔讶异地问道。 看这瓶子的外表便觉不俗。 冷予惜看着莫依柔那略有些发黄的脸色,心下有了些许的猜测,忧思过度导致的脾胃不和及心气失调。 “这是些奇花异草晒干之后做成的粉末,只要取出少许点燃,其散发出的冉冉香味便可安神宁气,调节气机,帮人驱散阴霾。” 冷予惜一本正经地为莫依柔解释着。 “正对王后的病症。” 宫女走到冷予惜的身边,将那瓶子拿过去递到莫依柔的手里。 摸着那瓶子的瓷璧,便觉手心温润如玉。 莫依柔看着冷予惜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以及那侃侃而谈的胸襟与气度,不由地越看越爱。 凡之的眼光定是不会错的。 她也喜欢这丫头。 不似水烟那般沉闷。 “其实本宫乃是心病。”莫依柔把瓷瓶放在小木桌上,随后靠在软枕上,手臂垂下。 冷予惜自然知道,王后是因为思女过却才会如此。 “王后娘娘,当看开些。三公主大了,迟早要离开父母的保护圈去寻找自己的天空,当父母的,不就是希望儿女们能过的开心快乐吗?” 冷予惜的话说的很是成熟,让莫依柔觉得和她的年纪一点也不相符合。 她看冷予惜的眸光加深了些许。 “冷姑娘的话有理,可是自己心里却是无法控制思念的。” 莫依柔一脸无奈地说道。 她是没有办法不去思念那个总是闯祸捣蛋的云凡怡。 她在蓬莱都能把天捅个窟窿,到了西山还怎么了得? 那里可不会有人像她这般护着她。 “王后娘娘,虽然三公主如今不在蓬莱,但是您的其他孩子们却日日来这里向您问安,他们也是希望您可以早日康复。再说了,若是等到三公主回来那天,看到您这副憔悴的模样,她的心又该有多自责,多内疚呢!” 听着冷予惜的话,莫依柔的脑海里不由自觉地浮现出云凡怡那天真可爱的脸蛋红扑扑的,欲流热泪的画面。 思及此,莫依柔长长叹了一口气,眼神颇为赞赏地看向冷予惜,道:“冷姑娘还真是厉害,困扰了本宫许久的心结居然轻易便被你解开。” 莫依柔脸上露出来那抹释然的笑,让身边侍候的宫女也不由地松了口气。 总算是有人的话可以让王后听进去了。 冷予惜淡淡垂眸,道:“予惜说的不过是事实,只是王后娘娘自己陷入对公主的留恋和怀念中才会抑郁寡欢,如今娘娘能明白,自然是最好的。” “这瓶子香粉有劳你费心了。”莫依柔看着那瓷白如玉的瓶子道。 “不如陪本宫出去走走。” 莫依柔瞧着外面的姹紫嫣红道。 面对莫依柔的邀约,冷予惜怎能拒绝,毕竟如今在人家的地盘上,更何况她是小五的母亲。 “好。” 冷予惜走过去搀扶着莫依柔,当妇人的手触碰冷予惜的手指时不由地感到奇怪,她问:“冷姑娘的手为何如此冰凉啊?” 冷予惜闻言,往袖子里缩了缩手指,她答道:“今日和言清去采了些药材,有许多性寒凉之草需要亲自处理,想来是沾染上了辛凉之气。” “抱歉,娘娘。” 听着冷予惜如此的言辞,举手投足间都自带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儒雅之态。莫依柔的手紧紧地握了握冷予惜的手腕。 她嘴角含笑道:“冷姑娘真是仁者医心,凡事还要亲力亲为!” 不像她家凡怡除了吃就是睡,其他一切都不感兴趣。 莫依柔就这样被冷予惜扶着走到朝云宫的门口,迎面便看到那脸色惨白的宫女还在吃力地举着手中的水盆。 摇摇欲坠。 莫依柔自然记得此女是因何事而受罚,凡越这孩子也有些太规矩了。 莫依柔这么在心里想着,就听到冷予惜带着些同情意味地说:“王后娘娘,您看那女子,脸色发白,嘴唇干涸,眼睛迷离,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就算她犯了再大的错,惩罚也够了吧!” 莫依柔闻言,脸上浮现一抹尴尬。 “我知道蓬莱规矩森严,但是法理不外乎人情,娘娘又是如此的仁心善意 想来那气早已消了吧!” 莫依柔眼眸看向那宫女,早上的时候,她确实是气得不行,毛毛躁躁的,烫的她不轻,但如今听冷予惜这么一说,她又想起来曾经凡怡走时她叮嘱凡怡的话。 “凡事与人为善!” “行了,让她回去吧,另外,找个医师去给她瞧瞧。” 莫依柔对身边的人命令道。 看着那宫女越来越远的背影,莫依柔在心里默念:就当是为凡怡积德了。 也希望她的女儿在遥远的西山也能平平安安。 冷予惜看到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莫依柔并没有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