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水洗一般透亮碧蓝，邢小越呼吸着与医院截然不同的清新空气，感觉鼻子都畅通不少。　　 下台阶的时候，她抬眸看一眼旁边的迟昊。　　 他神色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邢小越心底却有丝喷薄而出的焦躁。　　 她本不应该上住院部。　　 为什么还要上去？　　 真的是因为好奇吗？　　 好在迟昊没有探究，她看病为什么出现在住院区？　　 想起刚才那一巴掌，她心中微微颤动。　　 “你为什么不跟凌琳的妈妈解释，凌琳是在你们没分手的时候就出轨了。”　　 迟昊的脚步短暂地停滞了片刻，沉默许久，说：“总归是我欠了她。”　　 邢小越挠挠头：“那你也没必要说自己爱上别人。这不是讨打吗？”　　 “我说的是实话。”　　 迟昊对上她的视线。　　 阳光照下来，披在他的身上，他瞳仁漆黑，一望到底，又好像，看不到底。　　 邢小越低下头，躲开他的注视。　　 迟昊轻叹口气，“而且我不那样说，她们不会死心。”　　 医院门口栽着一排树，枝叶在风中闪动。　　 树叶将阳光切割成无数碎片，邢小越踩着光影，莫名其妙便掉进回忆里。　　 她想起雨伞下，她献吻时，迟昊接到凌琳电话的一瞬犹疑；　　 也想起第一次约会登山时，迟昊即使知道她会不开心，也依然放不下凌琳。　　 或许，迟昊曾经在她和凌琳之间摇摆过的。　　 对于他跟凌琳交往过的这一段，很多时候像一根刺，就在他说他喜欢过她时，她依旧会觉得膈应。　　 在她看来，爱一个人就该从一而终。　　 不管迟昊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他中途的确变过心。　　 现在他又对凌琳变心了。　　 啧啧，狗男人。　　 迟昊的车停在医院门口。　　 上车后，邢小越试探性地问：“都闹到自杀了，你就这样不管她，她会不会再次想不开？”　　 迟昊看她一眼，语气平静地说：“她不是真的想自杀。”　　 “啊？”邢小越惊讶。　　 “我查看过她的伤口，伤口不深，而且只有一道。我处理过很多自杀的案子，真正想割腕自杀的人，不可能只割一次就能割到动脉。”　　 邢小越：“……”这也行。　　 “凌琳知道她妈妈的性格，也知道她妈妈一定会找我求情。”　　 邢小越忽然觉得迟昊理智的可怕，不爱的时候，绝情的很。　　 她小声说了句：“唉，也是，她怎么能傻到为你这种人自杀呢？”　　 吱——车子突然急刹。　　 因为惯性，邢小越身躯差点往前冲，还好系了安全带。　　 她气咻咻抬眸，定睛一看，原来前方红灯了。　　 “我是哪种人？”　　 旁边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　　 邢小越没想到迟昊耳力这么好。　　 “啊？什么？我说什么了吗？”她打着哈哈，指着前面一个超市。　　 “你就在前面放下我吧。我去买点东西。”　　 迟昊没再说什么。　　 到了超市门口，迟昊才开口问她：“店里的生意还好吗？”　　 “挺好的，”邢小越低头解开安全带，突然想到什么，说，“谢谢你上次的花篮。”　　 “嗯。”　　 “等有钱入账，我会给你卡里打钱的。”　　 “不急。”　　 “你之前不还挺急的吗？”　　 “我不想你钱没还完，就先熬出病挂了。”　　 邢小越闻言，默默腹诽，他这是在关心自己吗？　　 “切，哪有那么容易挂，别把我看成那种弱不禁风的娇娇女……”　　 话音刚落，邢小越冷不丁打了个喷嚏，“阿嚏——”　　 耳边响起一道闷笑声。　　 “擦擦鼻涕吧，壮汉。”　　 邢小越抬头，接过他顺手递过来的纸巾时，不忘给他一个死亡凝视。　　 这个人，永远都那么一副面瘫脸、刻薄腔。　　 哪点像是喜欢她了？　　 邢小越一直很努力的，想将迟昊的形象，往渣男的方向引。　　 他不好，可以对前女友绝情，也可以对你绝情。　　 他嘴上说爱你，也许心底并没有那么爱你……　　 “你到了……”见邢小越一动不动发呆，迟昊懒懒勾起唇角，声音多了几分不常见的戏谑，“还是说，你舍不得我？想回心转意。”　　 回心转意个屁啊！　　 邢小越狐疑地看着他：“你之前说喜欢我，不会都是开玩笑的吧？”　　 迟昊：“我不像你，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邢小越纳闷了：“那你为什么早不表白，晚不表白，突然……就……”　　 迟昊手敲着方向盘，打断她的话：“邢小越，我们错过多少年了？”　　 邢小越愣住，许久，讥诮道：“大概五年吧。这五年，你也没闲着，至少身边还有凌琳那位红颜知己。”　　 她知道忘记一个人需要两个条件。　　 一个是新欢，一个是时间。　　 迟昊选择了新欢。　　 而她选择了时间。　　 想到这，她心里有点发闷，却还是故作轻松的笑了一下。　　 “你说你怎么那么行呢？刚和我闹掰，不到几天就跟凌琳好上。”　　 就算高中时他们没有正式交往，但也算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就算她跟崔少棠演戏骗了他，他未免变心的太快。　　 迟昊皱眉：“我跟凌琳，是留学的时候才在一起。”　　 邢小越疑惑了，“我怎么记得当年我爸去世时，给你打过电话，是凌琳接的，她说……”　　 声音不自觉的低下去，邢小越顿住，难道当时，凌琳是骗她的？　　 迟昊蓦地转过身看向她，眼底闪过意外：“你给我打过电话？什么时候？”　　 邢小越摆手：“算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提。”　　 迟昊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面沉如水。　　 “是不是我出车祸昏迷的时候？”　　 他或许已经能想象，凌琳到底说了什么？　　 那个时候，她一定很伤心吧。　　 邢小越抽出手，“唉，我当时也不知道你出车祸了。”　　 “因为那个电话，你自杀了？”　　 邢小越愣住，嘴角忍不住抽搐：“你听谁胡说的？”　　 迟昊其实也不信邢小越是那种脆弱的人。　　 “你哥。”迟昊面容严肃，下颚紧绷着。　　 邢小越倏然哈哈大笑。　　 “他的话你也信。我怎么可能因为你自杀。我当时是挺心灰意冷的，加上我爸的事，是有过……那么一个念头，但是，也只是想想而已。”　　 迟昊心中有了不受控制的悸动。　　 在她最难过的时候，她能想到他，给他打电话了，怎么可能对他没有情义？　　 那时候年纪小，她口是心非的话他也当了真。　　 主要还是他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没信心，要不然也不会明知道她跟崔少棠不可能，还跟她怄气。　　 如果那时凌琳没有骗她，她或许不会那么决绝地离开他。　　 他们不会错过彼此。　　 想到这，迟昊攥紧手心。　　 “你给我打电话，想跟我说什么？”　　 邢小越低眸弯唇，“没有……就是太难过了……想找个擅长灌鸡汤的人说话。”　　 没想到，会被灌了一口毒鸡汤。　　 迟昊默默看着她微颤的长睫，喉头发紧。　　 手一伸，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对不起……”　　 沙哑的声音擦过耳膜，邢小越瞬间怔住。　　 这算不算，是个迟来的安慰。